“哐哐哐”,沉重的敲门声传进来时,严大总管正从厅堂往外走,擦桌椅的,扫地的,抹栏杆的,剪花枝草叶的......各人皆不慌不忙,有条不紊。专司开门的小厮踏着稳重又轻快的脚步走向大门。严总管不禁站住了脚,按理说,此刻仅是巳初,有客上门拜访也过早了。且他知道今天并没有拜贴。
大门缓缓打开,城外的喧闹渐渐涌了进来。晨光柔然,如宝珠般洒向门口,洒在门前那一高一矮的身影上。
严大总管眯着眼,眉毛挑了挑,额角的痣也跟着动了几下。他将手背到了后面,示意旁边的小厮上前去询问。一般来说,大户人家的接待都是有章程以及阶位的。有拜帖的官人或者日常走动的人家,自然要禀告主人,由主人来接待。而来客的大丫鬟或者近身仆从,自然是由府里相应的大丫鬟或者媳妇去招待。至于丫鬟片子,则让府里三四等的丫鬟引她们到旁边小屋里休憩便可。
再瞧眼前这两位,看那穿着打扮,虽然甚为干净,但那远道而来的风尘却逃不过严大总管的眼。加上肩上挎着的包袱,已有点磨损,再想起北方的战乱,他心下已了然:恐怕是逃难来的。主人家里的北方亲戚都差不多得了音信,断不会此时出现在这里。因此,极有可能是哪位小厮或者丫鬟的穷苦亲戚。
严府在当地颇有名望,严老将军解甲归田后并没有倚仗自己大将军的身份欺行罢市,而是严于律己,谨遵祖训,对子女严格训诫,对下人更是极力约束,立下森严的家规,让他们不敢凭着严府的声望做出一些令世人齿冷之事。这几年,虽然扬州并不是战争的主要场地,但百姓的生活多少都受到影响,而严府广施善缘,多次接济百姓。扬州城内,提起严府,个个喟然赞叹不已。所以,便有些下人的亲戚前来投靠,以便有个立足之所。
这两人,应该也是来投靠的吧。
他看着小厮跑上前去询问,两人中由妇人作答,仅聊了数语,小厮竟又跑了回来,脸上满是震惊之色,踉踉跄跄地跑到他面前,上气不接下气的。他立刻沉下脸来,严府的家规在此,每个人做事都有章法可循,且是名望大族,断不许如此失措。若然给外人看到了,成何体统?且这小厮素来跟随自己,日常便在大厅走动的,更要稳重才是。
他正要呵斥,小厮却先他一步,急道:“是常家,常家的千金与奶娘。”他一滞,过往有关“常家”的语句闪过脑海,不觉怔了下。不过,究竟是大总管,须臾间已回过神来,斥责道:“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勿论谁来,严家的家规在此呢,自然有规可循。”小厮一愣,严总管却朝他挥挥手,压低声量道:“快去告知严老太君。”顿了下,又道:“严大夫人那里,差桃花去说就行了。你不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