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对于中国来说,这是充斥着白色恐怖的一年。
四川,南安,九月一日,阴。
天色灰蒙蒙的,到处是疑虑重重的眼神,整个城市都充斥着不安的气氛,带着白色口罩的人们行走匆匆,就连市内最大的连锁网吧——九天网吧的生意,都比以前差了许多。
张彻面色平静,背着书包,慢慢地走在大街上。今年十岁的他,看上去与一般的小孩儿没什么不同,身高一米四二,体重三十五公斤,长年锻炼的习惯,每天坚持喝牛奶,他的肌骨匀称而扎实。面目轮廓分明,大眼睛上梢微微挑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眉毛很淡,鼻子隆挺,嘴唇薄薄而抿起,皮肤淡黄而还带着些小孩特有的淡淡茸毛,又以嘴唇上胡子的部位,特别突出。
由于长年锻炼,他气质阳光,又不失一分书生气,那双修长而白净的手看上去特别漂亮,最适合在黑白分明的琴键上按弹,或者根丝分明的弦间拨弄。这样的张彻,已经俨然有一副好面孔的雏形了。
饶是如此,匆匆而过的行人们也不会多注意这个小男孩儿,更不会想到那些药店里价格疯涨起来的板蓝根,货源有六成是来自他的手里。
张彻慢慢走到滨江路,视野里的学生数量开始丰满起来,大多是由父母陪同的,父子或母女边走边聊。他临江眺望,河对岸是重重还未开发的远山,只有稍近点的地方有一座观阁塔,以及犹如飘带般萦绕在坡地草间的小路,右边转角处的一座观音庙到处挂着红布。天色阴阴的,有些看不清楚,他一边随意四处望望,一边临着栏杆慢慢向前走。
这些年来,张家的日子过得一直不错,虽然家里多了两张嘴巴吃饭,上学穿衣用行都要钱,但网吧事业进行得很好,可以说日进斗金,在二伯家入股百分之四十的加油站,分红也是水涨船高,一年比一年多。五年以来,张兴国一鼓作气,在市中心,厚街中学旁的巷子里,滨河路二段,南安三中周围,以及城东的东湖公园附近,还有南安汽车总站的对门儿,一共开了六家网吧,今年又能余下钱来,可以做点什么。网吧的一切已经走上正轨,他也算开出了经验,没事儿还有闲心陪家人出去旅游,事业蒸蒸日上,家庭和谐美满,张兴国觉得很充实。
与张王两老口子的幸福直接挂钩的,当然是三个孩子,小婉婷从说话都怯怯的小女孩儿,已经出落得每天可以穿连衣裙落落大方了,成绩有他哥亲自看着,自然跑不了全班第一。而李思婷,在刚刚丧失双亲的那个学期成绩下滑严重,后来奋勇直追,不负众望地以优异的成绩进入市一中,今年十四岁,已经是亭亭玉立的一个小姑娘,最近初三,也在紧张地复习准备中考。
最让夫妻俩惊喜而自豪的,还是小张彻,大院儿里人说得对,说不定真有文曲星托福。六岁正当入学的时候,他牛脾气发作,非要跟外公王建设认识的一个老艺术家学什么音乐,为期一年,家里当时可以说为这事儿闹了个天翻地覆,爷爷奶奶都惊动了好多天,大伯二伯全出动了,三姨二舅也没少来,全家硬是拗不过一个小张彻!实在不让他去,他能闹跳楼那么厉害,可给他妈气得够呛,最后小张彻如赖皮糖般,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反倒把不少三姑六婆策反,最后终于是让这小子得偿所愿,去了一年。
也在这个期间,张家搬离大院,到了城东新城区落脚。
七岁归来一年级,小张彻规规矩矩,除了不认真听课、上课写小说练画画、课后潦草完成作业之外,他倒是没再像幼儿园那样逃课闹事儿了,也让王如意庆幸不已。在张兴国安心搞事业的同时,本该上三年级的张彻终于还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孩子,又发惊人之语,他准备不读三年级,直接上六年级了,不过还好这回总算是好事儿,他妈也就冷眼旁观,托人给他调去了六年级,准备看他学又学不懂,被那些大孩子欺负后垂头丧气求自己的可怜模样。
谁知道,这小子去了就一骑绝尘,直接抱了个小升初考试全南安第一的头衔回来,顺利升入市一中,可给一家人乐傻了,他兀自跟没事儿人似的,当天拿了成绩单回来一扔,就回小屋练琴去了,庆功宴上还一脸鄙视地说瞧你们这点儿出息,然后被他妈好一阵扭耳朵。
对张彻自己来说,这五年也过得极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