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从福寿寺出来,苏莲子重新找地方换回普通女子打扮。
刚要去南市走走,却发现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条全身雪白的长毛狗。
那狗下巴上两绺长毛像胡须似的随着动作一翘一翘,让苏莲子禁不住想起了慧达禅师那一把白花花的胡须,呆站着便傻乎乎地笑了起来,不知怎的竟笑出了两眼热泪。
那狗儿围着她摇头摆尾,亲热异常。
她试着弯腰去摸它脑袋,那狗也不躲,竟主动蹭过来,在她身上磨来磨去。
她抱着狗儿,感觉到了它的温暖,在这萧瑟的深秋的清晨里,忽然给了她无限的勇气。
是该出去看看。她想着,江南的冬天还算好过,姑苏城又这么大,她至少该在这里过了冬,再到别的地方去游历一番。如果今后都借着游方散人的名义在佛寺里投宿,燕姨留下的盘缠用来过冬是足够的。
于是她站起来,往集市里去。那只长毛狗也跟着她走。她往东它也往东,她往西它也往西。
于是她停住脚回头去看它。它赶紧就地蹲下,勾着狗头往后看,看了一会儿又左右摆摆脑袋,白胡子扫来扫去。这才回过头来看着苏莲子,好像忽然才发现她似的站起身,走她裙子下面蹭来蹭去。
这一连串的动作可把苏莲子逗笑了,她便不再管它,任由它跟着自己走。
过了一会儿,又买了一包酱牛肉,一块一块地掰了,丢在地上去喂它。
一人一狗自得其乐地走着。忽然,背后叮叮当当一阵乱响,一个灰布衫的小子一个箭步冲过来。背后一个临街的货架眼看就要落下,堪堪砸中苏莲子。
那小子一把拉上苏莲子就跑,货架在两人身后轰然落下。
隔着货架,嘈杂的叫骂声传来:“站住!”
“狗娘养的!”
“有种别跑!”
那小子脚下生风,片刻不停。苏莲子不明所以地被拉着一路狂奔,偏偏手腕被攥得死紧,怎么也挣脱不开。
穿街过巷,不一会儿就跑过了两三条街,钻到了一条宽度仅容两三个人并行的小胡同里。难得的是,那条白色长毛狗还紧紧地跟在他们身边。
那小子见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人追过来,这才停下来,放开了苏莲子。
“你拉着我跑干什么?”苏莲子气喘吁吁地一屁股坐在地上,没好气地质问。
深秋风紧,而那小子早已是一身热汗,布衫都湿哒哒地粘在身上,像刚从汤池里爬出来的水鬼。他两只空手掌不断地扇着风说:“那伙子混混死不讲理,我怕会连累了你。”
“你这才是连累了我呢!”苏莲子气急反笑,“我和你本来井水不犯河水!现在你拉着我跑,人都当我和你是一伙的!”
那小子龇牙咧嘴地笑了笑,一张因为过度暴晒而黑红的脸上显出一排亮晶晶的牙齿,和一双清亮的眸子一起引人注目。
他不好意思地干咳了一声,“怎么说呢,我也算救了你嘛。要不是我刚刚拉你那一下,你可就被砸到了。那么重的货架,非死即伤。怎么也算共过患难了,说什么井水不犯河水,多让人寒心哪!”
刚刚货架倒下的一瞬,苏莲子也确实多亏他拉了一把。紧接着后面追兵叫骂,她也有点慌神,这才莫名其妙地被他拉走,没有挣脱开。
听他这么说,她倒是不好再说什么。
于是,起身打算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