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莲子看了信,觉得有些奇怪。
信是张养善寄来的,告诉张采萍自己将要从军,父母也凑够了足够的盘缠打算回乡去,昨日已经出发了,让她不必再出城寻找。却没有说自己从军的番号,在何处驻扎,如何探视等等。
告诉了张采萍,她果然不相信,一定要亲自出城去看看。苏莲子便陪同她一起前往,果然已经是人去屋空,音信全无了。
向附近村落的居民打听,才知道日前大将军府着户曹参军孟云徕对这里的流民进行了安置。
年轻力壮者,若是愿意效忠大将军府,可入姑苏卫参军,军中按人头发放救济,以供安家之用;若是愿意在江南安居,世代不再返回北方,便就地落户到姑苏附近的乡郡,由当地长官分配田地安置。
不愿意为大将军府效力又不愿意躬耕江南者,限期离境,否则一旦发现北方流民在江南流窜,便充为奴隶。
不过一旬,城卫流窜的难民们便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张采萍便决定日后再向姑苏卫打听长兄的下落。
转眼间已是阳春三月,熏风和日,催人欲醉。姑苏城中早又是莺歌燕舞,红粉成行。各处寺院人来人往,香火不断。只有青云观还是一如既往地清风徐来,红尘不到。
自称活过了二百五十春秋的和尘道长自是见惯了这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所以也不在意,只是每日里诵经炼丹,乐得逍遥。一见到有人到了跟前,就开始摇头晃脑地讲述两百年前他家道祖是何等风光!
张采萍初来乍到,时常听得一愣一愣的。回过头来便问阆风如何如何。
阆风先是弯腰跳脚笑了半晌,把她急得够呛,方才直起腰笑问:“你看我才多大年纪?”
张采萍不明白他什么意思,踌躇着说:“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左不过十五六岁吧?”
“那你可看走了眼!”阆风摇头晃脑,学着和尘的样子迈了两步,“本仙童五百年前和赤松子在泰山上对弈,四百六十七年前才被麻姑搅了棋局。她老人家告诉我东海水涨了二里地,快把我九百九十九年前种的那棵大椿树给淹了,让我去请东海鼋鼍神君收收神通。别的都不打紧,只别淹坏了打后羿射日那时候留下来后来迁到此处的一窝金老鸹。”
“去你的吧!”采萍在背后推得他差点一脚跌下去,“前日我还看见你娘给你送鞋呢!梳着团髻,头发还没半点白呢!”
“嘘!”阆风把食指做势比在嘴边,“姐姐心里知道就好了。神仙也有个七大妗子八大姨呢!我刚来的时候,还替师父往他姐姐家送过几匹绸缎。好精神的小老太婆!才过了六十大寿,也是儿孙满堂,热闹得很!”
采萍听了就问:“既然和尘道长也不是得道的神仙,这道观又这么不景气,你爹娘怎么把你舍到这里呢?”
那阆风只笑了笑,也不答言就走开了。
阆风玄圃两个一到晚上关了道观,便躲着和尘道长钻到苏莲子这边,缠着苏莲子教他们些药理医术,采萍也在一旁听讲。
时而送上来些瓜子点心,几人说倦了,便猜枚下棋,拣些外边时兴起来的新花样来玩,常常一玩儿就是大半宿。和尘道长也不大理会他们。
这天,谷丰儿打听得姑苏卫的一位校尉回城探亲,便叫了采萍一起过去探探情况。不料直到宵禁还没有回来。
阆风玄圃又被和尘老道叫着一同去一位老施主家里去施法驱邪了。
整座道观静悄悄的,乌压压的树影落满了庭院,时而传来几声啾啾窃窃的鸟鸣。
青云观后的精舍里,只有书房还亮着灯。
独孤桓看着窗前映出一个歪着的人影。半晌也不见动一动,仿佛睡着了一般。正要转身离开,忽见灯光闪了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