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月瑶说道:“那是你娘。”“二姐,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受了那么多委屈。”“你不知道?一个屋檐下住着,一个锅里摸勺子,你说你不知道?”柳月瑶跳下马车,黄卖力接过大牛手里的缰绳,把马车拉到了后院。
柳英达慌忙解释道:“不是,我是说咱娘卖你们我知道,你干活多我也知道,可是我不知道你会委屈,我不知道你会因为这个记恨娘。”柳英达不安地看着柳月瑶,越说声音越小。
这时柳英杰从门后跑了出来,他嗫嚅了半天说道:“二姐,我也不知道。”柳月瑶的火噌噌噌地往上冒:“你们不知道,你们都傻吗?”柳英杰说道:“我们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就像饿了吃饭渴了喝水一样,从小村里人就这么过的,也就没想过为什么,更不会去想对还是不对。”
柳月瑶无语了,柳英杰说得很对,买卖女孩是个很正常的现象,他们无需考虑对或者是错,只管去干就行。不只他们,就连深受其害的三叔婶,在经历了痛苦的折磨以后,照样把买卖女孩做得风生水起。她痛苦过,一转身,她就把痛苦转嫁到了别人身上。她从没考虑过这样做对还是不对,更别说想办法制止这种行为了。还有岳家四兄弟,如果他们能意识到买人卖人不对的话,也不会大老远地跑到柳家庄买共妻了。柳月瑶茫然了,她似乎不该记恨孙氏,那她该记恨谁呢?总不会是自己吧?是自己太过矫情吗?
柳英达看着柳月瑶,满脸的期待。柳月瑶问大牛:“你没意见吧?”大牛冷冷地说道:“有。”“他都知道错了,做人要有肚量,咱就别揪住不放了。”“做错了事就该付出代价,认错的话谁都会说,你别想用什么宽宏大量来绑架我,我不吃那一套。惹烦了,我卸他两条胳膊一条腿,然后再说几个对不起,看他怎么做?敢动云瑶就是我的死敌,你想让他回来,不可能。”大牛把柳月瑶晾在大街上,甩袖回店里了。
柳月瑶苦笑道:“又成了我的不是了。我倒奇怪了,脾气越来越大,这家店到底是你的还是我的?”大牛突然又出现在门口,吓了柳月瑶一跳,“你不是进去了吗?”“进去能听到你说我坏话吗?”“耳朵够长的。”“不像你,耳朵根子软。我出来是告诉你,这家店有他没我,有我没他,你看着办。”大牛说完,转身又进去了,柳英杰也忙跟着跑了进去。
柳英达知道没有希望了,他可怜巴巴地看着柳月瑶:“二姐。”柳月瑶冲着大牛的背影啐了口唾沫:“呸,得瑟,没有你那二两料我还不开染房啦?英达走,我带你去找周老板。”
周正和任平安忙得脚不沾地。房子定下来了,不过还得装修一下,该漆的漆,该刻的刻,该隔断的隔断,该打通的打通。工匠们干活,周正监工,任平安忙着准备东西,油漆、钉子、工具,少一样都不成。刚刚才又招了几个伙计,两个厨师。规矩要讲,章程要定,柳月瑶领着柳英达进来的时候,周正正在给伙计们训话:“和气生财,笑脸迎客,从今天开始,都给我练笑,谁要是哭丧着一张脸,就给我滚蛋。”
看到柳月瑶进来,周正让他们解散,各忙各的去了。他说道:“我听说的时候你们已经去了柳家庄,就没赶着去添乱,怎么样?都解决了吗?”柳月瑶说道:“没事了,云瑶现在在张大舅家。”“这位是?”“柳英达,我弟弟。”“哦,就是他呀,怎么带到我这里来了?”“他来道歉,被大牛给轰了出来。你这里还缺人手吗?英达干活也算利索。”“你心可真大,”周正说道,“那就留下吧,不过丑话说在头里,不能给我惹事。”柳英达忙说道:“再也不会了。”
自打买下这座酒楼,柳月瑶也没来看过,周正领着她四处看了看。一楼门面是一敞到底的五间大厅,进门左手边是柜台,中间空地是摆放桌椅的地方,靠西墙是一个一尺来高的小戏台子,周正说道:“我准备逢五逢十请些艺人来表演节目,或弹唱,或说书,但愿能多招揽一些顾客上门。”柳月瑶笑道:“周老板不愧是生意人,点子就是多。”
穿过大厅,从后门进入院子,院子里堆满了木头油漆。东厢房是厨房仓库和伙计们的寝室,西厢房开了两间双陆棋室。柳月瑶说道:“这样不好吧?”周正笑道:“县城不比乡下,这里富贵闲人多,没有点吸引他们的噱头,怕是过不了多久咱们就得关门大吉。放心,我有分寸,凡事有个度,我不会给自己找麻烦的。”
北边正房周正留出两间来自住,剩下的都装饰成了雅座,有什么重要的客人就把他们安排到那里。二楼南边向街的也是雅座,剩余的一直到三楼都是客房,有豪华间,也有普通间。雕栏画柱,高贵奢华。
“店名起了吗?”柳月瑶问,“我怎么没看见牌匾?”周正说道:“已经让人做了,过几天就能挂上。我想叫雁归楼,来往的客人就是飞倦的大雁,我给他们一个舒适的落脚点,来到这里就像回到家里一样。”“醉翁之意不在酒。”周正笑了:“不管她能不能回来,我的心是她永远的家。”
从雁归楼回来,柳月瑶又到成衣店转了一圈。大牛刚好也在,他问道:“安排好了?”“嗯。”柳月瑶没精打采的。“你心情不好?”“大雁归来,发现家已经不是原来的家了,她的心情会好吗?”“大雁任性,也不知道她在外边经历了什么。既然能回来,家就在原地等着她。心在哪家就在哪,是不是家,就要看她心里怎么想的了。”
柳月瑶笑道:“这么深奥,都被你绕糊涂了。”“我看你也是糊涂,我确实忙不过来,你再找人吧。”“怎么了?”“坏的地方要修,修好了要漆要画,工人做不了主,凡事都要问。豆香坊那边的账要记,进多少出多少,折了多少赚了多少,天晴多做豆腐,阴天少做豆腐,我精力有限,忙了这头就顾不上那头,我看你另想招吧。”
头一次听大牛这么正儿八经地说话,柳月瑶有些不适应了,她笑道:“你是岳大牛吧?”
“嘿,你……你就说找不找人吧?”柳月瑶笑道:“咱们家你也知道,一个萝卜一个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儿做,这会儿你让我上哪给你找个合适的人去?”大牛说道:“我倒有个人选。”“谁呀?”“郭子叔。世清哥把地租出去了,他正闲得难受,除了每天晚上和我下下棋,一天都没事干。”“哦,怪不得你吃完饭就往外跑,叫都叫不住,原来是和郭子叔下棋去了。”“云瑶喜欢下棋,我要是不多学习学习,怕是教不了她。怎么样?这主意不错吧?”“行,回头我去找他。”“不用你,晚上下棋的时候我和他说一声就行,准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