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坟冢,清净地,墓志铭是亡魂序。流云渡,夕照里,坟头碑是清白玉。
初来乍到就瞧见坟前散落香火灰烬,程让说这许是小兰昨日前来拜祭。
陆知梦倒在坟前看尽秦文蝶生平,相顾而凭生怜惜:“前辈若已隔世为人,知梦盼你能嫁得如意郎君。前辈若是在天有灵,知梦望前辈护佑公子,能得以正名。”
程让取了火折点上香,却被陆知梦接过来,对着青坟躬身三拜:“公子当年有负前辈情意,知梦在此,与前辈告罪,望前辈能不计前嫌,修得善缘。”
瞧着陆知梦这般礼数言辞,程让若有所思,而后也只是吟笑摇头,不置可否。将纸钱烧尽,程让才开口说这其中内情。
“当年文蝶也是凤栖楼第一清倌,我十七岁,不懂风月风雅,只知恃才傲物出尽风头,然而却与江安世家那些公子生出嫌隙仇恨。文蝶身世倒与我相似,都是从道观捡来,倒是能说得上话,遇事也多有照拂。后来,程家老太爷,也就是我爷爷,在我及冠之时赐下一个‘让’字,文蝶说这是要我让着那些世家公子,程家堂兄也在其中。”
陆知梦在眉间思量,如有鲠在喉:“恐怕前辈是替公子受了一死。”
“如今想来,必然如此。”萧索追忆,唯有沉声叹息以消悲戚:“可惜,当时年少,没能领略如何相‘让’。同年就应萧家公子相邀,去了凤栖楼晚秋诗会,说是要评定江安第一人。”
听得些许交代,陆知梦大抵也就明白,程让才情出众,在世家子弟里占了上锋,若是不肯低头,定然难以善了。
但这些个世家公子,以陆知梦见地,自然不会放在眼里:“恃才傲物者众,无才傲世者更甚。”
论人是论心,知梦也知音。
程让会心相望,又继续说来:“无一例外,斗诗我不曾有败绩,但那次晚秋诗会,萧家公子也请了堂兄前来。当晚评诗,诸位世家公子都推崇堂兄那篇诗,但,堂兄那篇诗连沈家公子都比不过,大都心知肚明。可当晚却是要文蝶来评定这江安第一人。”
纵观前后事,陆知梦紧蹙眉间,思及通透处而生恨:“知梦记得,昨夜正是那萧家公子出言斥责公子你逼死了前辈。”
说到抱憾处,程让背过身去,不敢相对青坟故人,身前流云缥缈,入眼却如血红。
陆知梦了然此话太过沉重,移步相随,又说回评诗:“以一篇诗来评定江安第一人,岂不是太过儿戏?”
“确实儿戏,若是往常,文蝶总会替我说话,但当时文蝶却左右为难,迟迟不敢开口。”
“有人威胁前辈,这晚秋诗会本就是一场鸿门宴,其中阴谋,必是诛心。”陆知梦出言断定,昨夜尚且见过沈公子与苏成一唱一和,言语压人。
程让虽不曾听过“鸿门宴”典故,但对此事其中阴谋,这些年也看个大概有所定论:“不错,正是诛心。文蝶当时只对我说了一句……”程让还在犹豫此话是否当讲,便听得陆知梦一声叹息:“是前辈遗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