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医生摘下了口罩,从眼神中看不出她的情绪是喜是忧。
“怎么样了?没事吧!”贺军急不可耐地向医生询问起来,都忘记了对方听不懂他的话。
医生朝经理说了大概有半分钟的话,期间也不时看了看贺军。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贺军注意到经理的脸色,是一种复杂的表情。
经理迟疑了一下,试图用一个较为平静的方式将医生的话转述给贺军。
“先生,请你在听我说之前先冷静一下。”经理停顿了一秒后,继续开口道,“医院已经给你的爱人做了全身的检查,各项机能都很正常,除了子宫的位置有些不正之外,没有任何问题。”
“子宫不正?!”贺军睁大了眼睛,对于经理的话有些猝不及防。
“嗯,对!”经理点了点头,身子却不太明显地往后挪了挪,想必是在担心贺军向他扑过来,“不过医生说了,这个问题不大之后只要好好治疗下就可以了。”
“所以说,昏迷的原因是这个?”虽然是意料之外的回答,但贺军多少是有些窃喜的,至少证明杜梅确实是因为身体上的不适引起的昏迷,而不是……
“不是的。”才获得的星点安慰一下子便被浇灭了,贺军立起了眉毛盯着经理,“你稍等,先生,我跟医生再确认一下。”
而此时杜梅也被医护人员推了出来,她平静地躺在移动床上,看起来呼吸均匀,跟之前一般,似乎在睡觉。
经理还在跟医生交谈着,眼下他们已经来到了重症监护室,贺军坐在病床旁,望着杜梅一脸的忧心。
病房角落的交谈声没过多久就结束了,医生走了过来,掰开了杜梅的眼皮再次检查了一下,便快步离开了病房,贺军想要追出去却被经理挡住了。
“先生,你听我说,我已经跟医生确认好了。你先坐下来吧。”
“我老婆现在还没醒,她怎么就走了?!”贺军激动地对着门外喊道。
经理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医生去找其他的专家讨论去了,你先不要着急,我们肯定会尽最大努力的!”
“什么叫尽最大努力?!你会不会说话啊!我老婆又不是得绝症了,尽最大努力??”贺军猛地站了起来,横眉竖指地望着经理。
显然是知道说错话了,经理一下子闭紧了嘴,他怔怔地看着贺军,“对,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可能我解释的不对,希望你不要生气。”
“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医生究竟是怎么说的?”贺军也知道这跟经理无关,只是他转述的话着实让他生气,他紧紧握着拳头强行克制住随时可能喷薄而出的情绪。“原话告诉我!”
“医生说,此前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情况,除了子宫不正之外,其他一切正常,所以她现在的昏迷是不可能发生的,除非是。”经理话说到一半就停止了,正在犹豫如何解释的时候衣领就被人提了起来,他也顺势站起来往后退了过去。
“你给我说玩?你给我把话说清楚!除非什么?!”情绪已经不受控制地喷射出来,理性已经完全被打败,贺军的额头凸着青筋,提着经理的衣领不肯松手。
“先生,你不要这样,我说我说,请你先放手!”
“你要是再不把话说清楚,就别怪我了,我不管这里是哪。”贺军已经被冲动占据了脑子。他放下了经理的衣领,走回到病床旁,坐下来前又看了一眼躺在上面的杜梅,她仍旧闭着双眼,没有一丁点要醒过来的迹象。
“除非是她自己下意识的睡眠,这样的话任何人都叫不醒的。”经理憋足了气把话给说完,因为说的太快,发音不是特别标准,贺军反应了好几秒才听明白他的话。
“自己下意识的睡眠?你意思是我老婆她自己想要这样睡下去?”贺军试图去理解经理的话,但还是没有特别明白。
“对!就是这个意思!”经理依然站在墙边,没有想要坐回椅子上的打算。“医生的确是这么跟我说的。”
“请问这家医院正规吗?!这算哪门子的解释?”贺军开始怀疑起这家医院的权威性,对于这种无稽的解释要他如何能接受。
“先生,这里肯定是正规的大医院啊!连我们总统夫人都在这里看过病的!”经理试着用实际例子打消贺军的荒唐想法,在他说完后便朝贺军稍微走近了点。
贺军却没有再接过他的话沉默了起来,他当然知道经理所说的话肯定不会有假,只是现在发生的这一切都太奇怪了!先是杜梅的尖叫,再是奇怪的昏迷,医院的解释竟然是下意识的睡眠!想起来到泰国旅游后发生的种种,再看着躺在病床上的杜梅,贺军开始后悔起来,后悔当初就应该把这个机会让给其他同事,就不应该来这里旅游的。
但是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事已至此,究竟要怎么办才能让杜梅醒过来?
巨大的无助感犹如一头洪水猛兽顷刻间朝贺军袭来,所有因坚强而支起的装备都已卸下,贺军紧闭着双眼,努力不让眼泪流下来。也完全忘记了病房里还有一个人。
眼前发生的一幕酒店经理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他把抽纸放到了贺军身边,气氛顿时变得尴尬起来。
“先生,你先不要难过,说不定过一会你的爱人就醒了。”尽管这句话听起来软弱无力,但贺军心下明白,作为一个旁边人,这已经是最大的好意了。他点点头没有说话。
但身旁的经理却有些话想说又不知该不该说了,他咬着下唇犹豫了好半天,才缓缓开口。
“先生,冒昧地问一句,你们之前在曼谷玩的时候有没有碰过不该碰的东西。”经理好像想到了什么,但因码不准贺军的反应,说话明显小心翼翼起来。
贺军睁开了双眼,他转身朝经理望了过去,“你什么意思?是有什么东西不能碰的?”
“也没什么,你不用太紧张,我就只是好奇地问一下,”经理尴尬地笑了笑,似乎话中有话。
“没关系,你说说看,有什么东西是不能碰的?”被经理这么质问贺军虽疑惑,心里却隐隐开始起了不安,那种不安跟之前在救护车上感觉到的如出一辙。
“你也知道我们国家信奉神明,对于神明我们是无比尊敬的。”这一点倒是事实,所有去过泰国的,或者没去过但稍微关注过泰国的人都知道,贺军仔细地听着经理的话,生怕漏掉了哪一个细节是自己所不知的。“但是也有一些不太好的事情,因为钱财,一些有着超凡能力的人可能会做些损人只为己的事。”
“你明白点说,我现在很头疼,猜不出你的意思。”不知道是泰国人就喜欢这么拐弯抹角地说话还是就只是这个经理说话的习惯,贺军只希望他能直接说重点。
“有没有跟谁起过冲突?或者说影响了别人什么的?”经理的眼睛似乎在闪着光。
贺军回忆了起来,在曼谷呆的几天,除了在酒店,要不然就是在外面四处游玩,也并没有跟谁闹过不愉快,连跟当地人的沟通都因语言问题只停留在了很浅短的几句话上,就更别谈什么冲突了,还有就是无意中认识了一个中国女孩,装扮像男孩的鸭舌帽女孩,不过跟她也不可能会有什么冲突的,因为不小心撞到后认识,然后特别无厘头地说了很多瞎话,想到这里,贺军的心脏猛地一收紧,瞎话!这个女孩曾经跟他们说过,酒店里闹鬼的事!难道说,不可能!杜梅昏迷的事跟这个有关!这绝对不可能!
站在一旁的经理看出了贺军闪烁的目光,他思忖了一下后叫住了贺军,“先生,先生!”被经理干扰后贺军怔怔地抬起了头,“你回忆起什么了是吗?”
贺军咽了咽嗓子,只觉干涩不止,端起病床旁的矿泉水喝了几口,他沉默着慢慢拧紧了瓶盖,“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吗?”
被这么突然的一问经理呆住了,他躲避开了贺军热切的注视,退回到身后的椅子边坐了下来,“先生,可能很多人不相信,但我是相信的。”
“为什么?”贺军倒没有被经理的回答给惊讶到,“现在可是21世纪,你我都是现代人,怎么能相信这种无稽之谈?”
经理低垂着眼睛,好像在里面深埋了很多话般,“因为我见过。”
“什么?!”这个回答倒是让贺军吃惊起来,原本以为他会说些类似于因为自己相信神明所以会觉得有鬼神存在这种话,确是没有想过他会这么回答,在贺军还没来得及接着说下去时就被经理打断了。
“你们是不是碰到这些东西了?”经理忽然意识到贺军的问话,突然断定这对中国小两口肯定之前在曼谷碰到了什么东西。
“没有!”贺军果断地否认,虽然心里已经浮现起了前几天在曼谷酒店发生的事情,但他绝对不相信这跟鬼神有关。再说,他也还是不肯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的。
“嗯,先生,希望你不要介意,我自己是相信这个东西的。要是你们真的有碰见过什么不好的事,可以放心跟我说,或许这跟你爱人无故昏迷有很大的关系。”经理忽然想起了什么,补充道,“你不是说你是被你爱人的尖叫声吵醒的吗?说不定她当时真的是看到了什么才会发出尖叫的。”
贺军继续沉默起来,经理的这番话确有一番道理,但是他的理智告诉他,这不可能!而且也不科学。仿佛有两个自己在身体里互相撕扯,其中一个告诉自己没有鬼神之说,都是迷信的人拿出来唬人的,而另外一个自己却辩驳起来,要是科学能证明一切的话,老婆就不会这么奇怪的昏迷了。
“先生,我已经出来快一天了,现在必须得回酒店一趟,还有很多事情需要我去处理,我可以先走了吗?”经理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
“嗯,不好意思,打扰了你那么久,您先去忙您的吧。”确实已经打扰了别人大半天的工作,贺军很抱歉地也站了起来,勉强挤出了一个干涩的笑脸。“刚才不好意思了,希望你不要生气。”
“没有关系的。人之常情,要是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请尽管联系我,”经理提起了放在一旁的包朝病房大门的方向走了过去,“联系酒店前台就行了。”
“好的,谢谢你,路上小心!”贺军关上了病房门,随着门被关上的霎那,外面熙熙攘攘的声音也都随之而倒退,房间又恢复起了安静。
而打破这安静的却是一阵轻盈的提示声,贺军将背包抓了过来,摸出手机后才看到是有人向杜梅发出了视频邀请。
是鸭舌帽女孩发来的邀请。
本想直接挂掉的,贺军伸出了手指却不巧按成了接通。然后就是一阵街头吵闹的声音首先通过手机喇叭传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