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之燃此人从小于父亲严厉教养下长大,念的是圣贤书,知礼且稳重,从来没有一个人告诉过他,要学会哭。
他分明记得小时候想吃糖,父亲不允,自己也是哭的,只是后来的结果便是自己被父亲罚在院中,责骂他心有贪欲,跪了半晌。
男子汉流血不流泪,国公府不养懦弱之士。
这是他从小学会的道理,要懂事,要坚韧,因而这些小伤他从未放在心上,只想着上完课回府,再擦点药就好。
他比萧瑾欢年长一岁,自然是要承担起年长者的责任,护着她些也是应当的,更何况她还是位金枝玉叶的贵人。
倒是没成想被那小丫头教训了一通,不过她说的话,喻霖不苟同,他还是觉得男人嘛,自有刚强骨,不能跟个小丫头片子那般掉泪珠,怎么看都有损颜面。若是被同龄的世家公子们瞧见,怕是只有被嘲笑的份。
喻之燃自恃清高,哪是愿去承受那份讥笑之徒。
不过,她是什么时候注意到自己的手腕扭伤了的?
周遭那么多人,都不曾察觉,他素来不愿与人徒增麻烦,觉得自己隐藏的很好,却还是被她发现了。
萧瑾欢跟齐太医要这瓶药油的时候,他还以为是她小题大做,他清楚知道,她胳膊可能是蹭到了地面,但是整个人不会有扭伤到哪里,他接的很好,萧瑾欢尚年幼,整个人也算小巧,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
只是喻霖没想到那药油竟是给自己要的。
想来,那丫头应该是当时就察觉到了吧,不然也不会那么直接的抢他书本,不许他自己拎着。
他该说她什么好呢,虽聒噪跳脱了些,但起码心是善良的。
也不知她的伤势如何了。
喻之燃也只是多想,此时的萧瑾欢正在她母后的寝殿里,吃酱肘子呢,一手缠着纱布,也没见她动作有一丝的不自然,吃嘛嘛香的模样,哪像是个受伤的姑娘。
“母后,欢儿想吃烧鸡。”萧瑾欢塞的鼓鼓的两腮,竟还能清晰的说出话来,这种技能或许也该说她是天赋异禀吗。
“好了,吃了那么多油腻的食物,吃些清淡点的粥,润一润,解些油好了,再吃啊,我看你就要成个肥肥的小公主了。”皇后哄着说道。
“可是欢儿饿嘛。”
“欢儿听话,一会喝碗清粥,就去叫太医来换药好不好?”
皇后娘娘一向温柔,更何况是对自己的孩子,如今也只是拿着手帕,细心的给萧瑾欢擦着脸上沾上的酱汁。
又不小心瞥见袖口边露出来的白纱布,不免心疼,用手戳了戳萧瑾欢的脑袋。
“你呀,能不能稳重一点,就算是见着谁,也要有个分寸,你看,到头来疼的还不是你自己。”
萧瑾欢瘪瘪嘴,她也没料到自己能从树上摔下去啊,偏偏她爬树的事不能让父皇母后知晓,不然估计又要责骂她,再说以父皇的脾性,说不定会把宫里高耸些的树木全给砍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还是就这这个错这么说下去吧。
至于见着那场面的小太监小宫女们,他们跟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也是知道些分寸的,是让父皇知晓他们看守不力,导致她从树上摔下来好呢,还是她跑的急了些,不小心自己摔了好,她也敲打过,他们心中也有数。
“下次不会了。”
似乎得到了自己满意的答案,母后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突然坏笑道,“一会,你可要负责把你父皇哄好。”
萧瑾欢突然就笑不出来了,她怕父皇又跟个小孩似的到她面前故作一副要掉眼泪的姿态。
她都能想象到,父皇从不远处椒房殿门口冲到她面前的场面了。
以往但凡自己受了点伤,太医院都跟着受罪,不知道被陛下骂了多少回。连带着她也跟着在太医院没什么好名声,一见是她的侍女来唤,都个个如临大敌,久而久之,她的伤一般都是脾气温和,不争不抢的齐太医来给她看,萧瑾欢觉得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齐太医秉性纯良,一心钻研医术,父皇也厚待于他,因而不怎么惧怕挨骂。
只是这次,萧瑾欢倒是想错了,他父皇没有她想象的那般焦急,反而有些春风得意,步履倒依旧是急促的,只是这副满面桃花的模样,怎么看怎么有些怪怪的。
她与母后对视了良久,发觉母后也很不理解,这可不像是圣上一贯的作风啊。
扶起正要行礼的母后,每次萧瑾欢看见都很无奈,明明父皇说了私下里只有他们一家在的时候,不用行礼的,母后每次都当没听见一般,让父皇去扶她,眼波流转,这或许可能大概就是大人们的爱情吧,她不太懂。
“听闻欢儿今日受伤了?”
萧瑾欢点点头。
“是去思学的路上摔的?”
萧瑾欢点点头。
“是看见了国公府的喻小公子之后不小心摔的?”
萧瑾欢点点头。
“听闻那喻小公子接住了你,这才只是有些擦伤?”
萧瑾欢不明所以点头,但这几句还都是实话,她可真没撒谎。
萧若阳笑得一脸深意,只是与母后深情对望,之后母后的表情也变得有些许奇怪。
她自然不知萧若阳下了朝,听见自己的女儿受伤之后火急火燎的往这赶,朝服都没来得及换,路上听闻事情经过后,一脸的不可置信,再三问了李公公,确定是朝着国公府的小公子扑过去的?
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萧若阳丝毫没有女儿想嫁人的苦涩,竟还有些欢喜,不愧是他的女儿,既然喜欢,那就自然要争取,这份气魄倒是像极了他。
见她一脸疑惑,萧若阳心生欢喜,摸了摸她的头,“欢儿长大了。”
“……”
她怎么觉得事情的走向有些偏离了她的预期……
但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只是他们夫妇二人怎么看她的眼神都夹杂了些暧昧。
“疼吗?”
萧若阳拿过萧瑾欢受伤的那只胳膊,给她往上撸了撸袖子,露出了包扎的地方,还是有几丝血迹。
“不疼了。”本来也没觉得有多疼,都是她装的。
“齐太医呢?”
“派人去传了,一会就过来。”
萧若阳看了看伤势,还是有些心疼,但也怪不到人喻小公子头上去,是自家女儿先看上人家的,没伤着人小喻公子就已经是很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