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个儿夜里就埋了?
他的目光陡然转向半山腰的地方,白云观……好一个白云观!
——
白云山上的某处荒郊野岭。
一个小小的土坡,上面插着一面新的木牌,写着“猎户林豪之女林姝”。
土很新,一场小雨过后冒出来几颗小青草,摸上去还带着湿意。
林澄打从被那位砍柴人引来此处后,整个人气色颓唐了许多,他一声不吭的双膝着地,跪坐在墓碑前。
随着视线微动,他忽然扫视到林姝墓前的用来烧纸钱的坑,里面地还剩着一些烧剩的纸钱和符纸。
林澄用手指捡起一页黄色符纸的残角,上面只隐约呈现几条黑红色的线条。
他捏紧夹住残角的大拇指和食指,将它揉成一团,这是镇鬼的符,为何要烧给小姝儿?
难道说,小姝儿的死……也许根本就不是什么妖邪附体?
他的脑海里有一条清明的线,突然就亮了起来,少年的目光紧盯着眼前的新坟,像是在做着某种决定。
山中夜色早,飞鸟应回巢。
黑暗的丛林中,不知从某处传来了泥土滚落和人的喘息声。
一只已进窝的山雀,歪着脖子看了一眼树下的情况,咦,又有人类在挖坑了?
他们昨晚不是才挖过吗?天天晚上挖坑,还让不让鸟睡觉了?
真不知道这些人类是怎么想的,放着好好的房子不住,偏偏住到土坑里。
等等,它怎么觉得这个人类挖的坑有点眼熟呢?
小姝儿,小姝儿,你等等,哥哥马上就要来救你了,小姝儿……
林澄用袖子胡乱擦了一下满脸的汗水,被他用来刨坑的那块木碑破损严重,一些木屑扎破了林澄的双手,血液混进了泥土里。
眼见着快要挖到底了,林澄索性扔了木碑,直接换用双手刨坑。
全神贯注的他既没有注意到周围渐渐逼近的脚步声,也没有听到有人喝止的声音。
忽然间,他疯狂挖土的双手像是撞上了什么东西。
林澄大喜,他连忙拍掉眼前的一层土,下面依然露出了棺盖的轮廓。
“小姝儿,你等着。哥哥这就放你出来!”
他的妹妹最怕黑了,他怎么能让她一个人长眠地下?
林澄使劲的推着棺盖,想把棺盖打开,然而他推了半天,棺盖还是纹丝不动。
一直站在土坑上方,看着林澄在做无用功的人见状叹了一口气。
“林澄,你何苦如此?逝者已矣啊……”
听到熟悉声音的林澄抬头看向站在墓坑上方。
只见着一袭道袍、面相清隽的男子,正在从上往下的看着他。
此人长长的衣袖被夜里的山风吹得鼓鼓的,正是白云观声名在外的徐道长。
在他身边的还有林澄的几位同门师兄弟,以及几位闻讯赶来的山民。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注视着林澄,好像他做了什么罪不可赦的事情。
林澄则是收回目光,依然无比推着林姝的棺材盖,奈何那棺盖像是生了铁,坚如磐石。
眼睛里忽然变得无比酸涩,一种无助感莫名的涌上心头。
林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眼泪忽然不受控制的从眼睛里流了出来,他朝着徐道长所在的方向跪了下去。
一边流泪一边磕头道:“师父,我求求您了!我就这一个妹妹,求求您就开棺让我再看她一眼!求求您了,师父!”
“唉……”
徐道长叹息一声,“林姝本为妖邪吸食而死,照例应当即用烈火焚其躯体,免生异变。而你却将死者强留身边数日,若非道生见你几日不来前去探望你,恐怕你现在也已中了尸毒。尸变之人不可再烈火焚烧,故我同知观用破魔钉将其封入此棺,以你之力,今生也再难打开。林澄,回头吧,莫让心魔迷了眼啊!”
“小姝儿她没有死!”
跪着的人捏紧了自己的双拳,他仰头看着徐道长,“我说小姝儿她没有死!你听到了吗?她没有死!”
不管别人再怎么说,他就是觉得小姝儿她没有死。
他的妹妹只不过比旁人特殊了些,能看到鬼怪罢了。
那些不干不净的东西,他从她五岁的时候就和她一起面对过无数次了,一次次地都熬过来的小姝儿,怎么可能忽然被妖邪入体了呢?
然而,此时狼狈不堪,满身泥土跪在地上的林澄,同站在高处,一身月白风清的徐道长比起来,前者说的话毫无信服力可言。
“徐道长,我求求您了!我妹妹她没有死,她就在棺材里面!您就让我打开棺材吧!我要救她!”
此时满身狼狈的林澄已是哭得一塌糊涂。
见林澄依然执迷不悟,徐道长也不再劝他,只留下一句,“若是你日后想明白了,白云观依然收你这个徒弟。”
接着他命令门中弟子下去,将林澄带到一边去。
这一次,为了避免林澄再次发疯要挖开坟墓,放出邪祟。
徐道长决定让人把林姝棺木彻底挖了出来,准备将其转移到一个新的地方。
“不!你们不能这么做!放下她!你们放下我妹妹!”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林澄发了疯似得拼命怒吼着。
在他身后的同门师兄实在看不下去了,一个掌风从他颈后落下,将他劈晕了过去。
就在这具棺木摇摇晃晃的再次被人抬起来的时候,棺材里面的人陡然睁开了那双沉睡已久的眼睛。
然而棺材外面的人对此则是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