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三叔不自觉压低声音说:“江梅今天还捎了别的口信回来,说是江漓今天去镇上的时候,恰好被镇上的黄员外给撞见了……”
当时的江漓虽然一身粗布衣裳,也没怎么打扮,但精致的五官和顾盼生辉的眉眼,在一众行人中依然格外惹眼,碰巧就惹了黄员外惦记。
江三叔继续说道:“黄员外托人打听到了江梅那儿……瞧那意思,是不介意江漓已经有了孩子,想要纳她作妾呢。如果咱们把这件事给撮合成了,到时候……”到时候江漓成了黄家的人,那六十两银子自然就轮不到他们来还了。
可江三叔的话还没说完,却再次被打断了。
这回打断他的是整个晚上都默不吭声的江老爷子,也就是江三叔的亲爹。
“不成!”江老爷子平时很少管事,可这会儿却激动地反对说,“咱们江家再穷,那也是正经人家,这十里八乡,哪家正经人家的姑娘会给人作妾的?再说,那黄员外我也见过,瞧着岁数都要跟我一般大了,小漓都够给他当孙女了!”
江老爷子知道自家老二打的是什么主意。
黄员外家里是有钱,把江漓送过去作妾,说不定黄家不但会帮江漓还清欠款,还会再送一笔聘礼银子给江家。
可忽略黄员外的年龄不提,就说这纳妾,说得好听是门喜事,可实际上跟被卖去做妓子没什么差别。
作妾要入贱籍,而一旦入了贱籍,往后就是个可以被人随意买卖转赠的物件,哪天主人家来了兴致,让小妾脱光衣服以身待客也是常有的。
所以这十里八乡的人家,都宁愿自家姑娘嫁的差一点儿,也不愿意送去给人作妾。如果哪家真把女儿卖去作妾了,那背后可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江老爷子不想被人戳脊梁骨。
而且,他当初之所以同意杨氏卖小馒,是因为小馒是个生父不祥的野种,本就不该来到这个世上。可江漓她姓江,即使他再不在意这个孙女,也抹杀不了她身上的血脉。
作为大房剩下的唯一一根独苗苗,他也狠不下心就这样把江漓给卖了。
就连躺在床上的杨氏,对江三叔的提议也有些犹豫。
她倒不是心疼什么独苗苗不独苗苗的,而是怕万一江漓给黄员外作妾的事,让镇上的崔主簿知道了,崔主簿会嫌弃他们家,再影响到小儿子的婚事。
因此江三叔的提议一出,一屋子人都沉默了下来。
江三叔也早就猜到,自己的提议会遭到反对。
说实话,如果不是实在没办法,他也不想这样,所以一开始他才没提黄员外的事,可谁知道江漓竟然疯到敢去贷子钱!
他们家才倾尽家底,凑出小弟的聘礼钱,又哪儿还得起当铺的六十两银子?所以,江漓必须要去黄家作妾。
毕竟被人骂几句,身上并不会少块儿肉,可没了家里的二十亩良田,可是要饿死人的!
江三叔狠了狠心,不顾江老爷子的反对,又对床上的杨氏劝道:“娘,我也就明说了,钱是江漓一个人借的,没道理要咱们替她还,况且咱们也还不起。
“黄员外能看上江漓,那是她的福气。黄家家财万贯,江漓年轻又好看,嫁过去后肯定能得黄员外欢心,到时候吃香的喝辣的,不比在咱家舒坦多了?黄员外还是个大善人,他不但不介意江漓生过孩子,还大度地表示,可以让江漓带着孩子一起嫁去江家,这天大的好事,江漓还能有什么不知足的?”
“而且,大概因为卖小馒这件事伤了江漓的心,我看她现在是越来越疯了,连您的话都不听了。这次是去贷子钱,下次指不定就敢杀人放火了,留在家里迟早是个祸害!”
杨氏被劝得有些意动,但仍然迟疑道:“可是……黄员外也住在镇上,万一哪个嘴碎的在崔主簿面前说道这事,岂不是会影响你小弟的婚事?”
江三叔平时在镇上记账,来来往往见识的人多了,一张嘴最会说道。
他“哎呦”一声,又说:“黄员外在镇上名声赫赫,就是崔主簿见了也要礼让三分,等江漓嫁去了黄家,黄员外就成您孙女婿了,崔主簿只会因此更看重咱家,怎么可能会影响到小弟的婚事呢?”
话虽这么说,但其实江三叔对崔主簿的心思也没底,不过,比起小弟的婚事,他更在意二房会不会饿肚子。
杨氏被江三叔这一忽悠,顿时拍板说:“成,那就按你说的办!”
江老爷子一听,又要张口反对,杨氏扭头瞪着他说:“你要是再替那个小蹄子说半句话,我立马就一头碰死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