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问圣僧,您说话的声音如此沙哑晦涩,是生病了吗?”
云言这一问,众人齐齐看向圣僧。
之前不敢直面神颜,这一仔细看,圣僧确实脸色苍白,面有不济。
“一念师兄这几日偶感风寒,嗓子有些不适。”圣僧旁边一个同样披着袈裟的老和尚忙道,看起来十分维护自家师兄。
他看起来少说也有六十多岁了,管二十出头的圣僧叫师兄,真是奇妙,偏偏还觉得不别扭。
“圣僧竟然会生病?”云言做出很吃惊的样子。
“大师是人,当然会生病了。”旁边的人不满道。
“可我认为圣僧就是这世间的神明,日日度化众生,功德无量,风寒疾病这样污浊的东西,怎能侵入神体呢?难道佛祖看不见此等圣洁的心?只是,要是让别个不知道的人见了,还以为圣僧是同我等一样的凡夫俗子呢。圣僧毕竟是世间活佛,与众生有别,还望多多保重身体。”
其他人还在以为云言是在拍圣僧的马屁,又是夸他圣人在世,又是让他保重身体。还附和着点了点头。
只有如墨听明白了大人话里的意思。
明明就是在讽刺。
大人的意思是,你要是觉得自己是圣僧,那就不要生病。
要是像普通人一样会生病,那就不要摆出普度众生的神的样子。
既然你会生病,那证明你就是错的。
连自己都度不了,又如何度人?好意思吗?
赤裸裸的挑衅、挑刺。
她脸色微白,站在侧门后,觉得这番挑衅实在是出人意料。
这段时间相处来看,大人总是温和随性的,这般公然站出来质疑圣僧,到底是什么原因?
大人虽不喜沙门,但每每遇见寺里的僧人,无论是身披袈裟的大僧人,还是扫地的小沙弥,她都会一一见礼,分外尊重。
怎的一碰到圣僧,就看不惯了?
圣僧明明那么好,那样纯净不染尘埃的人,她连看一眼都觉得是罪过。
在场还有极少部分人听出来话里的讽刺了,他们多是些心思玲珑的人,这些话里话自然懂。
看着站在那儿正义凛然的云言,心道这姑娘看着气度不凡,端正有礼,竟也是个嘴下不饶人的毒舌妇。
云言倒是不在意别人的目光,只是面带微笑,直视着圣僧的眼睛。
但那双眼睛太过干净,太温柔悲悯。
只一对视的功夫,她就败下阵来。
不用再“过招”,她心里已经退却了。
她明白,在这人眼里,她不过是蝼蚁,也可以是飞蛾或者一块石头。
她眯眼一笑,两只眼睛如月牙一般。
不等人回话,再次抬臂躬身行礼道:“多谢圣僧指点。”
起身又朝众人行了一礼,一些书生贵人,起身回礼。
“既然圣僧身体不适,那大家不如就早些散了,吃过斋饭,也该下山了。”
“说的是,让大师去休息。”
“雨好像停了,该下山了。”
虽然有的人还是不想走,也不是每次碰巧到诏灵寺来都能碰到圣僧,他一出远门就是大半年甚至一两年,下次都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这还没问问题呢。
有那么几个思春的少女,跟着父母一起来寺里斋戒,隔着远远的含羞带怯看着圣僧的脸,也久久不愿离去。
等经殿的人走光,一念终于忍不住捏拳抵住嘴,猛咳了起来。
想是这一番憋得太久,那位女施主最后一个问题都没回答,咳起来像是要把命给咳没了。
“师伯。”身后的小沙弥忙扶住一念,将茶杯递过去。
喝了些水,又勉强好受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