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歇息吧,时间不早了。”如墨从外面进来,看见自家大人还站在窗户前。
今日一直在寺里帮忙,一直到天黑才吃了饭回来,大人就一声不吭站在那儿。
虽然大人安静不说话的时候给人一种压迫感,但她这样一动不动、一声不吭还是第一回见。
刚来时,她还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这才几日,心思就重了。被皇上禁足在这里,想必心里到底是不开心的。
“如墨。”
“奴婢在。”
“如果你犯了错,你会怎么做?”
如墨眼底一闪,慌忙抬头,一眼撞进云言的眼睛里。
她忙移开眼,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奴婢不知犯了什么错,还请大人责罚。”
云言见她那样,起了捉弄人的心思,“责罚啊,你可想好了,很少有人犯错了能承受住我的惩罚,我军营里犯过错的将士,再不敢跟我同一张桌子吃饭,你害怕吗?”
如墨跪在那儿,额头抵在地上,双肩微微抖动。
“你别紧张,我就随口问问,犯错的是我。”
云言回过身,继续看着外面,“我经常犯错,可从没哪次像这次这样让我十分愧疚。寺里的僧人们经常说罪,以前我不以为然,现在却觉得自己有罪。”
“大人,你在说什么话,大人又怎么会有罪呢。”如墨看着面前人的背影,宽慰道。
云言摇了摇头,“你先去睡吧。”
如墨看了看外面的夜色,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起身告退了。
夜也不长。
过了几个时辰,已是卯时,刚躺下没多久的云言睁开眼,照例去后山习武。
走了没多久,隐约听见山上传来诵经的声音。
她心底微动,换了方向,往东边的山上走去。
前段时间刚到寺里时,她受不了佛门厚重,心底烦躁不安,在第二日卯时,在后山曾见过一个小和尚诵经。
那诵经声奇妙抚平了她内心的烦躁,连着两三日,她都远远坐着听那和尚诵经。
第四日就不见了。
沿着青石阶而上,一处略背于寺庙正殿,建在悬石上的楼亭便出现在眼前。
楼台四面皆空,只有四根木柱支撑。顶上檐角蜿蜒,一角挂着一个小钟鼓模样的青铜铃铛。
一阵风吹来,和着诵经声,顿觉四大皆空,自己也要成佛了。
外面,便是深谷和绵延无穷的山川。
阁台内,除了一青灯,一个背对着穿着朴素正在诵经的和尚外,空无一物。
这一方小小的阁台,比她见过的任何殿堂都要神圣。
踏上最后一石阶,云言看了一眼那边,放轻了脚步,靠近了一些,就坐在二十步开外的石头上。
听了一会儿,心里果然平静了很多。
都说出家人慈悲为怀,很难想象到底多干净的灵魂和宁静的内心,诵经声才有这般安定的力量。
这几日,她见过寺里那么多僧人,也就在一念身上感受到过这种镇定人心的力量。
不过,
这声音听着怎么有些耳熟……
她怎么记得之前小和尚好像不是这个声音,觉得耳熟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
没多久,那边的诵经声停了。
一只修长素白布满小伤口的手从僧袍内伸出,将眼前的经书合上。
和尚随即起来转过身,双手合十,朝坐在外面的云言行了一礼,“施主,早。”
云言一下子从石头上弹了起来,瞪大眼睛愣愣看着眼前的人,“大、大师?哈、哈哈。”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声音有些耳熟了。
她被请进了诵经的亭阁里。
像是知道她会来一样,一念并不感到意外。
“大师,你一直都在这里诵经吗?”云言坐下后忍不住问道。
之所以没听出声音来,是因为第一次听到的时候,诵经的声音不是这样。
后来好像是因为一念染了风寒伤了嗓子,声音起了变化。
所以第一次在经殿遇到他,也没能听出他就是诵经的小和尚,还暗讽他嗓子难听。
唉……她可真是,干嘛非看不惯人家逞一时口舌之快。
“偶然早起,会来此处诵习佛经。”一念回道。
“这儿真是个好地方。”云言看了看微微泛白的东方,然后看向面前的人,笑眯眯问道,“大师耳朵真厉害,我来时刻意放轻了脚步,还是被发现了。”
“施主有心了,每次来去无声。”一念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