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婶子听长生这么一说,以为长生已经另嫁他人,不由语带气愤:“长生啊,幸好你没嫁给那个孙秀才,那可真不是个东西!”
长生心里一紧,不由追问:“婶子为何这么说?”
李婶子朝着地上“呸”了一口,这才说道:“当年你跟孙家秀才一同不见,我们都以为你同孙家秀才约好私奔……”
说到这里,李婶子似是察觉到不妥,小心的抬头看了一眼长生的反应。
然而长生眉眼冷淡,并无什么特殊反应,李婶子这才接着说下去:“结果没两年,孙家秀才就高中回来了,娶了高门大户的女儿,说要去隔壁县上任当县令!你阿嬷得了消息,去孙家秀才家询问你的去处,结果孙秀才一口咬定,说没有见过你,你说他这不是满嘴喷粪吗?当年你们俩青梅竹马,一同长大,他老借着由头往你家跑,明眼人谁看不出来他喜欢你啊……”
长生听着耳边婶子的絮絮叨叨,只觉心口好似破了一个大洞,盛夏的天气,心口却寒风阵阵,冷得刺骨。
“要不怎么说那孙秀才不是个东西呢!”李婶子忽然提高了声音,语带厌弃:“你阿嬷同他争辩了几句,那孙秀才的高门娘子就出来了,孙秀才可能是惧怕娘子娘家威势,居然说你阿嬷诬告县令,吩咐衙差打断了你阿嬷的腿……”
“长生,长生你还好吗?”
李婶子伸手接住几乎晕厥过去的长生,将她扶进家里,伸手连掐几下人中,长生这才缓过神来。
“我没事,婶子你接着说。”长生接过李婶子递过来的茶,端在手里,并未饮下。
李婶子叹了口气:“也亏得那孙秀才手下还有个有良心的衙差,打的时候没下死手,等入了夜又偷偷通知了我们这几个邻居,我们这才偷偷将你阿嬷背了回来……”
听到这里,长生放下手里的茶,起身朝着李婶子伏地一拜:“婶子,你们的大恩大德长生这辈子无以为报,来世做牛做马再来报答你们!”
李婶子也红了眼眶,抹着眼泪扶起长生:“好孩子,我们知道你是个好的!就是可惜了你阿嬷,到死也没等到你回来……”
“婶子……”长生忍不住伏在李婶子怀里痛哭起来。
她当年真是瞎了眼才会看上那个人面兽心的孙秀才!
她阿嬷说得没错,那就是个薄情寡义的负心郎!
长生去镇里买了些礼品感谢李婶子,又在李婶子的指引下去了埋葬阿嬷的墓地,细细的打理了一番阿嬷的坟,点上香烛,摆好贡果,又烧了一沓纸钱,还去镇上王石匠那里定制了一个墓碑,这才背着包袱准备去往隔壁县。
虽然这些年她身处异地他乡,日子过得清苦,可她向来不是懒惰之人,手里也攒下了不少银钱,够她一路的花销。
上午来的时候晴空万里,下午就雷雨交加。
长生撑着一把油纸伞,在漫天的雨雾中往隔壁县去了。
麟毓正同容祈打闹,忽听门口林璟惊奇的叫到:“老板,你看,那个行走的补丹,她好像跟着个女人!”
自当初麟毓赠给那个快要魂飞魄散的老妇人一粒丹药,她就经常看见那个魂体在青山镇飘来飘去,天天念叨着她的“囡囡”,林璟也知道自家老板送出去一颗补丹的事,肉痛不已,但对方不过一介游魂,补丹吃下去就化了,连要回来都不能,所以后来林璟只要看到那个神志不清的老妪,就“补丹补丹”的叫她,麟毓说了林璟几回,每次都被林璟怨念的眼神逼退,索性就由他去了。
谁让她那么大方送出去一粒价值不菲的补丹呢!
她家小账房能不怨念吗!
麟毓好久没听见林璟这样惊奇的声音,不由好奇的探头看去。
老妇人魂体莹白,在漫天的雨雾中格外显眼。
她仍旧是那副呆呆楞楞的模样,口中喃喃着:“囡囡,囡囡。”
雨雾中确实有个撑伞的女子,身形消瘦,梳了妇人发髻,碎花布的头巾,一身粗布麻衣,背后背了个小包袱,只是一个背影,在雨中的青山镇显得格外的孤寂冷清。
那人走得很快,不多时就不见了踪影。
“那魂体看谁都像她的囡囡,那天还跟了我一路,快被烧着了都不知道。”麟毓见那个莹白的魂体飘远,缩回了头,往后院去了。
长生一路几乎没有停歇,径直来到了孙秀才所在的县城。
到达县里的时候已经入夜,县衙已经闭户下衙,长生只得就近找了个客栈歇了一晚。
翌日一早,长生梳洗整齐,背上自己的小包袱去了县衙。
长生年轻时也生得极美,柳眉杏眼,活泼可人。
数十年如一日的等待磨平了她的热情,一腔情意在一日复一日的等待中渐渐冷却,直至昨日,李婶子一番话让她如坠冰窖,然而心底明明灭灭还是闪烁着一点零星的火苗,似期盼,似不甘,记忆里的孙大哥,那个文质彬彬的孙大哥,真的已经变成李婶子口中那个忘恩负义薄情寡义的孙秀才吗?
等待了十年,或许心里早有一个答案,可她还是不甘,要亲眼见一见自己爱了十年,等了十年的那个人。
哪怕也许结局不如人意,她也想听他亲口给一个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