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翻身而起，稍微拢了拢头发，却听见门外隐约有脚步声。这里是将士随军女眷所住之处，这么晚了，难道是哪位又耐不住寂寞，来找自家的小娘子。殷于歌悄声向门口走去，轻微的脚步声停止了，她才放心的打开了门。

这门一开，殷于歌就后悔了，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最不想见的，卫子期。

看来他似已梳洗完毕，换了一身浅色的锦服，头发也没有竖冠，只两侧的发拢在身后用丝带系在了一起。与记忆中武装的他不同，显得清雅脱俗。

此刻殷于歌有些愣住了，没有想到卫子期这么快就能知道她在这里，还清楚的了解她的房间。心中五味杂陈，长时间的思念，刻意的逃避，加上他是苏以真未来夫婿的事实，以为自己在这的事实不可能暴露的笃定，使她有些局促，又有些慌乱，加上饮了些酒，脸色有些微红。

“你，怎，怎么会是你？”

原本卫子期有些忐忑，不知道她见到自己时会作何感想。此时相见，没想到她还是和以前一样，清傲的扬起头，不想看到他，压根不在意自己，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让你失望了，是我，不是你的齐憬然。”

他看见现在的她比起以前些微丰腴了一点，不似之前的清瘦。廊灯火光映照之下，双瞳中闪着微光，双颊晕红，原本清丽绝尘的容颜因为红晕显得美艳不可方物。

卫子期凑近她的脸侧，轻轻耳语，“我们好歹也算旧情人一场，得知你在此处，来看望一下是否能重修旧好，也不是太难理解。”

说着向前稍近了一点，几乎贴着她的耳郭，热气拂在颈上，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说道，“是吧？于歌。”

突如其来的亲近，殷于歌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故作自然的活动了一下有点发麻的手腕。“大将军可真会说笑，已经夜深，还请大将军回房就寝吧。”

抬头的一瞬间，殷于歌赫然发现他的右脸颊上接近耳发的地方，有一道微粉的细长伤疤。想问，又不知如何开口，毕竟，现在应该是苏以真来关心他不是吗。

卫子期微微别过脸，看穿了她的探寻，透过她的肩，打量着房间，“战场上，刀剑无眼，有伤，很正常。”

殷于歌的房间不大，东西也并不多，确很温馨。待客屋改成了书房的模样，居中放着一张木质茶几，笔墨纸砚列于其上，后面靠墙是竹质的书柜。靠近卧房的一侧抱着一架塌，旁边放着一盏古筝，被隔尘布遮住了。看起来并没有男子的物品，卫子期有些释然，他也并不想提起姓齐的那个人，准备登堂而入。

殷于歌伸出手臂欲挡住去路，卫子期终于有了表情，嘴角上扬，透出一丝魅惑，“看来你是准备让我站在门口被他人看到，天未破晓，我与你深夜相会之事便传遍西军大营？”

殷于歌一怔，她倒是没想到这点，幽南馆女眷多。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在这三年，她是真真的体会到了这一点。要真是被看见了，不知道得被传的有多轰轰烈烈，想想都可怕。

卫子期进来之后东瞧瞧，西看看，看似简单的打量。可此时，自己只着单衣，即使他看的不是她，只是物品，在他面前也实难自在的起来。看着他的身影，忽而绮丽梦境的画面窜入脑海，殷于歌有些羞恼。

“大将军，时辰不早了，民女困了。”

…

“大将军，苏姑娘在等着你。”

…

卫子期对这些声音置若罔闻，坐在几前，掀开古筝布，一盏微旧的古筝，却被打理的很不错。

“这东西，你还留着。”

殷于歌一愣，这是原本他送与她做生辰贺礼的琴，即使游民打劫之时，她也紧紧的护着。开始，游民以为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抢过去一看，便一把扔在地上。后来，她花了好长时间才找人修补好，她对这件琴的重视，有些尴尬，因为，势必他会看出来的。

果不其然，卫子期很快的发现了那块裂痕，修长的手指拂过修复后的琴面，慢条斯理的说道，“这东西破了。”

“破了便破了，不过是一把琴。”

卫子期也不恼怒，缓缓直起身来，看向殷于歌，“是啊，不过是一把琴。人心都会变，更何况一块木头。”

“将军说的对。”

她作势用手捂住打了个哈欠，“夜深了，民女困了，将军若是想探讨乐理，请择日…”

话音未完，卫子期附身上前抓住她的手腕。

“殷于歌。”

殷于歌被突如其来的肢体接触惊了一下，惊魂未定的抬头看着卫子期，红唇轻启，更显撩人。

此时的她心跳加速，加上酒意，感觉全身都在发烫，已经很久没有离他这么近了，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的看过他了。

四目相对，双脸之间的距离也不过半尺，如果再近一点，可不可以借着酒劲，偷偷的偷偷的亲一下，殷于歌对自己的想法有些发怵。

须臾，她扯了扯手腕，“将军请放手。”

殷于歌有些后悔，她不应该试图用琴激怒他。一别三年，他的眼神，她觉得有些陌生。离得那么近，她能闻到身上的那股淡淡的清香，还是和以前一样。对百越的那场仗，他受伤，她帮他洗浴…殷于歌气恼自己，何以满脑子香艳画面。

她别过脸，不让他看见。

不对，她的酒量没那么差，那坛酒，是白日里她向叶大娘讨来的，之后便一直放在寝屋，应该没有人来过。

“殷于歌！”

卫子期望着眼前人，似乎只需要稍稍用力，就可以任自己宰割，逃不过他的掌心。可，她却不是这样的。三年前，他愿意为了她放弃嫡子身份，放弃前程，背离卫家。一生一世都只要她，和她在一起。不过短短月余间，她却恋上别的男人，出双入对。

呵，好一对佳偶天成的璧人。

现在她又出现在他的面前，罗裳轻解，醉眼撩人，神情说着对他的不喜，言辞说着拒绝，连眼神都开始闪躲。

殷于歌听的真切，可是头脑昏昏沉沉，被绮丽画面占领，已无暇去想是何人下手，只想着逃离卫子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