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为可叹的是,婆家竟然以儿媳杀了孙儿为由,连儿媳的身后事都不愿意操办。最后还是娘家人上门闹的政府出面,婆家人才草草将人安置了了事。只可怜了三个没了娘的闺女。
也有那烈性的女子,识得字,受过教育,不甘心于这样的陋习。然而最后大多惨烈收场。要么避走他乡,要么离婚独自一人带着孩子。
“就没有人为女人站出来说句公道话吗?”我有些不解。
“公道话?”安妮微斜着头,睨了我一眼,仿佛在看一个天外来客。
“有啊,怎么没有啊。政府天天都在宣传生男生女都一样。可你让乡长生个女孩试试?一样跟你急眼,一样生到有儿子为止。女孩子优秀,优秀又怎么样?男人眼里女子最大的优秀就是给家里生了一个儿子。别的什么都不是!”安妮的神情里有一些嘲讽的意味。
“我们那里有个女孩子特别聪明,从小学习成绩就碾压一切别的孩子。稳坐年级第一。可那又怎么样啊?要升高中那年,她家里出了点事,急需用钱。她们家里的人就猪油蒙了心,把女孩子卖到山里去给人做媳妇了。后来政府解救被拐卖妇女儿童,给送了回来。可惜腿已经断了一条,据说是因为逃跑,被买家打的。回来的时候人已经神志不清,有些疯疯傻傻的了。”安妮的话中没有太多的感情,更多的倒象是看多了类似情形的无奈与倦怠。
“那后来呢?后来这个女孩子如何了呢?”大约人总是希望苦尽甘来的吧,我不甘心这女孩子的一生就此结束。
“后来?!哪有那么多的后来。很多人的悲剧从她出生为女儿身就注定了。那女孩子被送回来后也不受娘家人待见,嫌她是个累赘。整日里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疯疯癫癫的在村子里跑来跑去的。后来听说是失足抑或是别的原因,总之是掉到水里淹死了。就这样,彻底解脱了。她娘家人也松了口气。”安妮的话语中透露出浓浓的憎恶。
“怎么会这样?”我如同一个傻子般喃喃自语,不敢置信。
“傻孩子,对于我们家乡的人来说,女人一生存在的终极目标就是结婚,生孩子。而且还得是生个男孩子。除此之外,你什么都不是。”安妮应该是在笑我不谙世事吧。
“可是,总有不一样,不是吗?”我如同溺水的人,急匆匆的想抓住手边可以抓住的一切。
“不是还有你吗?看你现在多好,五星级酒店的高管。形象气质俱佳。”我象突然发现了新的可以打败对手的新论据一般,兴高采烈。
哈哈哈哈,安妮突然笑得不可自抑,起初仿若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之后却是无限悲凉。我只觉得那笑声中竞有眼泪涌出。
“谢谢你的好茶。今天的故事就到此结束,我要去睡我的美容觉了。”仿佛是我的错觉,不久前我们的交谈似乎只是闲话家常。安妮异乎寻常的平静让我觉得恍若置身梦境。
后来在某一天我才明白: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愿被触碰到的伤痛。有些往事,只适宜被遗忘,而不愿被再忆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