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壶酒早已喝完。明语在一旁温书,姜卿在另一侧作画,一室温馨。
半个时辰过后,明语挑挑灯芯,让房间变得明亮一些,凑近姜卿看着她的画。
画上线条清晰明了,没有过多的色彩,一眼望去只能看到一抹紫和一抹玄色。再细看,大片的白色在银白的宣纸上若隐若现。简单的色调,勾勒着一副很美的场景,像是邀请赏画人到画的世界中去。
看不穿尽头的竹林中,一条蜿蜒的小溪缓缓流淌。小溪边上立着一座茅草屋,草屋前置圆形石桌,三墩石凳。桌上一壶酒,两个酒杯。此时杯中斟了酒,却无人饮。
草屋的屋顶两只猴子在玩闹,周围有几两只兔子,一对鸭,靠近溪边两只仙鹤在溪边抓鱼,其中一只嘴里叼着一条小黑鱼。小屋左侧下方的溪边坐着一位少女,青丝用一根水蓝色的发带高高竖起。
额前刘海垂至眉眼,两鬓亦有少许发丝垂落,语下颚平齐。
身着白色里衣,水蓝色外衣用一根白色浅蓝色腰带紧束。外着紫色广袖长袍,此时少女双手执一紫玉短萧,似有箫声传出。
因为广袖遮住了半边装束只能看到少女的光着脚丫浸在溪水中,脚边画着几条小鱼。随着少女的视线,可以看到一身玄色劲装的少年正在舞剑。
只是少年背着身,看不见面容如何。没有束冠,墨发只用一根紫色发带将耳后的发丝系于脑后,两鬓垂下的发丝随剑锋飘动,白色的竹叶在他的剑尖舞动,活灵活现。
他被这幅画的场景吸引住了,画中的人物不难看出是此时的他们,只是这片白竹林却不是卿语居的那片。
少女已经落笔,满意的点点头,神色中满是憧憬。转头看着少年,问他:“怎么样?好看吗?”
“好看。”明语说着心里话,又瞅了瞅姜卿,补充说道:“都好看。”
“是吧。我呀,这百年若能的此般逍遥,也就不枉来这人世间走过一遭了。”
从记事起,她便知道自己没有无法聚灵,无法依靠灵力修身,自然也知道与她来说意味着什么。去了未央宫便知道了她的生死之限。所以她以前对生命,以及尘世没有过多的眷恋。
在辞云谷的日子,没有一日不鸡飞狗跳的。她带着什么都不懂的姐姐胡闹,把药童迷晕抬进爹爹的丹炉,差点将那药童练成丹药;给师兄们的饭菜里加泻药,害得他们几日起不来床;也有时候跑到药田里捉虫子,结果毁了整个药田;祖父的胡子被她编成辫子,染上各种颜色,或着直接减掉之类的,数不胜数。
在未央宫的那些年她也很快乐,因为至少她还活着。没有想过需要陪伴,但是姐姐一直都在。还有他,陪她都度过了未央宫全部的时间。
就算出了风华殿,她也没有贪恋过生命。对生死没有执念,但是对生活却又希望。
她不执着生死,并不意味着她不想活地更久一点。而是她很清楚,她要走的那条路与世人尊崇的大道有悖,而且不见前路,没有尽头。如今有人愿意陪她走一程了,她倒开始贪恋这生死了。
“百年似乎有些短了啊。”
明语看着她的神情飘忽,心头一紧,又是那种她会随时消失的感觉,说不上的难受。他抬起手,摸摸她的头,认真的说道:“确实。所以说你不能把我带上歧途之后,又丢下我独自前行。”
姜卿听着他压抑的声音,迎上他坚定的眼神,眼眶有些酸。
努力打破眼前的消沉:“不早了,明日要去早课,歇了吧。”
“你先去吧,我去收拾一下。”他说着提笔在姜卿那副画上添了几笔,然后收起来。
“喂,我的画,你收走干嘛。”姜卿已经走到床前,转身时看到明语收了画,不满的嘟囔。
明语不看他,将书案整理好。熄了灯,帮她理了理被子,转身出了房门,轻轻将门带上。
月色正浓,明语坐在姜卿的屋顶上,抬头看着星空,再看着那轮弯月,想着他的道途。
为何修道?他没有答案。以前觉得修行最终的目的是变强,然后守护苍生安定。如今细究,才觉苍生安宁是活着的本分,不是变强的目的。前人论道,重在强调追求长生之道,也没有明确的指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