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语轻轻推门而入,床上的人依然没有要苏醒的迹象。如果不是手指间传来的一丝温暖,明语都不敢相信她还活着。
轻轻擦着她的脸和双手,一边擦一边碎碎念,语气温柔,动作熟练,似乎重复了很多年。
然而姜卿呢,沉睡的这半年里,她一直做着一个漫长又神奇的梦。
浩渺无人烟的天地间,一俊美如神般的男子站在她身前,摸着她圆滚滚的脑袋,笑的极是温柔。男子身上熟悉的气息让她有种委屈到想哭的冲动,又想扑进他宽广结实的怀里撒娇。多年前模糊的虚影终于结结实实的出现在他面前了,好激动。
在未央宫时,虚影只是偶尔教他一些简单的功法。但是现在,男子教她读书识字,晦涩难读的语言和文字从男子口中传出,自动传入她的脑海,意思瞬间清晰明了。从奇闻杂谈到功法武器,从生活常识到医道药理,从一花一草到道法自然,五花八门,让她应接不暇,而且都是一些高阶难懂的知识。
男子牵着她漫步在天地间,走过山河四季的更替,人间世事的变迁,仿佛过了千百年、甚至更久那样。
姜卿看着男子,时不时就会从心底生起了浓浓的思念和悲伤,不知为谁。但是看过不断变迁的沧海桑田,忽然就不那么悲伤了。辞云谷之祸留在她心底的怨恨也没那么浓烈了。
是啊,天道虽无情,却有迹可寻。人性这种东西,不是谁能控制的,也不是一年半载就能教化的,总归是逃不出因果轮回的规则。
“原来如此。”她很感激,也很开心。她想问你到底是谁,虽然她心底早就有了一个答案,但是她还是想让他亲口说出来。这一刻,她就像个固执的小女孩,在跟父母玩游戏一样。
“你是谁呢?”
“你觉得呢。”男子宠溺的捏捏小丫头的脸蛋,笑着反问。
“我要你亲口告诉我。”姜卿倔强地仰着小脸,眼睛里冒着星星,期待着对方的答案。
“就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的哪样?”
“小丫头这么倔,小心以后嫁不出去哦。呵呵。”男子笑的如沐春风,脸上满是慈爱。
姜卿闻言红着脸撒娇:“您快说啊,我想的哪样嘛?”
男子没有回答她的话,发出一声轻叹,几不可闻。神色间是满满的不舍,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抚摸着她的脑袋轻轻的说:“丫头,抱歉。”
抱歉将你独自留在人世间,抱歉不能看着你长大......
“爹爹。”
姜卿感觉到抱着她的力度逐渐变弱,抱着她的人身行逐渐透明,到最后消失无踪。狂野中只剩她独自迷茫,脑中是爹爹消失前满足的笑。
梦醒了,姜卿发现自己的身体不知不觉竟已泪流满面。她没有想哭的,父亲能陪她这么久,她已经很知足了。想要抬手擦掉脸上的眼泪,可是双手怎么也动不了。她想睁开眼睛,眼皮怎么都抬不起来。疑惑间,她感觉到有人帮她擦掉了眼泪。
姜卿的意识特别清醒,能闻到明语身上浅浅的淡竹的味道,身体动不了就算了,灵魂竟然也无法脱离身体。总之,属于我的一切都活奔乱跳的,就是身体动不了。无奈,她终于放弃了挣扎,认命的保持着,听着明语自说自话。
“没良心的小丫头,只会调戏人,从来不负责。将人心拨乱了,你自己倒是躲起来了。不厚道的很,应该好好罚你,嗯就罚你半年喝不到‘念之醉’好了。”
“不告诉你那酒的名字,是怕你骄傲。实在是你这丫头太容易忘形,被你知晓了肯定要取笑我。用来酿酒的果子,是从风华殿旁边那棵落梅树上摘得的。你闻过落梅的花香,自然会觉得酒的香味熟悉。”
“果子实在难得,十多年我也就存了那几壶的份,师傅当时眼馋,都没有份呢。谁曾想你这小丫头贪杯,三年不到就喝掉了大半,如今,就剩桌上那几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