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咬着牙刷,一边有一下没一下地刷着牙,一边在冰箱找着有没有吃的,听见敲门声,想也没想地就去开了。
居委会的李大姐和姚大叔站在外面,李大姐笑语晏晏地问:“哎呀,小夏在不在家呀?”
作家含糊地应了一声,从李大姐身后突然闯进来一个不认识的中年男人,气势汹汹的,作家吓得往后退了两步,嘴里泡沫都给咽了。
李大姐道:“哎呀,你不要闯人家屋子呀。”一边说着,一边也进来了。
女房东在楼上,听到声音,抓了个外套下楼来,下午那个碰瓷男一看,屋子里只有女房东年轻小巧,作家白嫩如鸡,便不羁地歪起粗犷的嘴角,拖长声音道:“我找——人——,那个下午穿屎绿短袖的男的,是不是住这的?”
女房东说:“那叫墨绿。”
“哈!”碰瓷男大叫一声:“叫他给我出来!”
话音未落,楼上两间楼下一间三个房间的门刚好同时打开,带着耳机看着他的富二代,冷漠阴沉的高中生,刚洗完澡,肌肉线条毕露的小白。
操。
碰瓷男不自觉退了一步。
李大姐负责马戏区这一块儿的居民和谐,是马戏区居委会的金牌调解员,哪里有争吵哪里就有我李大姐。
她忙露出笑脸道:“是这样的,这是住在西边楼区里的小胡,小胡说你楼上的这个小伙子,今天下午叫的车撞到他母亲了是不是?是这样的……”
富二代记仇,先问:“谁告诉你我们是住这儿的?”
李大姐道:“今天下午好多人都看见了,还影响了交通,也有人跟我们反应,不怪他,不怪他。”
富二代看着碰瓷男,闲闲道:“没完没了了?”
碰瓷男下午就被富二代气得够呛,怒声道:“什么叫我没完没了?你们撞了人,给了两百块钱就想平事儿?!我妈身体本来就不好,这么一撞,现在在床上都起不来了!”
小白听得有点愣,敢情那两百块钱现在还成了他撞人之后理所当然的赔偿了?
李大姐在楼下朝他招手,道:“来来来,小伙子,是你吧?哎呀,真年轻,下来讲话,阿姨我上了年纪,仰着脖子酸。”
小白没说什么,下去了,高中生还在栏杆旁边看着,小白道:“回去睡觉。”
高中生道:“不用我帮忙?”
他又想打架。
小白作势训他:“这种事情你就积极,我去跟人讲道理,你帮什么?”
在马戏区听到“讲道理”三个字还是蛮新鲜的,高中生笑了一下,意味不明地说:“好好讲。”
小白一下去,李大姐便非常熟络地将他拉到一边,拿出自家亲人的般的苦口婆心道:“小伙子,我跟你讲呀,这种事情不好说谁对谁错,阿姨也没有在现场,但是我知道,这个小胡是最老实的,他妈妈也一把年纪了,身体不好,不可能随便拿老人家身体开玩笑的,对不对?哎呀,我知道,你们年轻人,不知道去医院的困难,现在去医院呀……”
“等一等,”小白听得有点跑偏,打断道:“您的意思是,我今晚是非赔钱不可了?”
李大姐道:“也不是今晚,要是你经济比较困难,这个可以商量的嘛……但是伤了人就要赔钱,这个是国家法律,对不对?阿姨是居委会的,希望大家和平相处,好不好?”
小白很诧异地看着这个李大姐,李大姐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了,摸摸脸,笑道:“哎呀,你也不要这样看着阿姨,阿姨以前也是知识分子,还在文工团呆过,一直比较善解人意的。”
小白道:“我们没有撞人。”
李大姐板起脸:“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听小胡说,你之前也是不承认,但是阿姨知道,你的心地是啊善良的,不然你也不会偷偷给胡婶钱,你给了钱,就说明你认识到错误了,不是那种地痞无赖,阿姨说了,具体怎么赔偿可以跟小胡商量,不一定……”
小白问:“他要多少钱?”
李大姐欣慰道:“对嘛,对嘛,有话好好说,小胡家里比较困难,也是我们扶贫的重点家庭,”她神神秘秘地,像是说什么秘密似的跟掩嘴跟小白道:“阿姨偷偷告诉你,阿姨一看就知道你是大城市来的,知书达理的人,小胡他们家也可怜,你别跟他们计较太多,让他们一步,是不是?有对象了吗?阿姨回头给你介绍几个条件好的姑娘,啊,哎呀,阿姨看着你就是亲厚的好孩子。”
小白无动于衷地道:“五千?”
李大姐点点头,继续:“他妈妈年纪大了,磕磕碰碰,跟年轻人不一样……”
小白说:“我没有撞人,我一分钱也不会给他。”
李大姐都愣了,姚大叔看了看他,朝李大姐使了个眼色。
李大姐严肃地道:“这个事情如果你不听居委会的调解,就得去警察局,傻孩子!”
小白点点头:“行,我早就想拜访拜访这里的警察局了。”
姚大叔忽然也开口了:“小夏,你是马戏区里长大的,在这租房子,邻里乡亲对你都挺好的,小胡也是马戏区的,大家都是一个区的,有问题不能好好说话吗?上回,市里警察来这里抓人那次,居委会不是还去医院看过你吗?”
女房东点点头道:“是呀,我这不是在给李大姐剥桔子吗?”
她伸出手,手心里真有一个金灿灿的剥好的桔子。
小白没吭声了,像是放弃了抵抗。
李大姐道:“对了,有话好好说。”
碰瓷男十拿九稳,乐了,洋洋得意似的,瞧了一眼屋子里的人,女房东靠在墙边剥水果,米白的睡裙,纤细的小腿,碰瓷男不由得多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