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马在被治保主任抓住的那一刻起就打定主意:不反抗、不逃跑、不说话。在爱富乡的地盘上乡政府是最大的衙门,乡长、副乡长、村长包括治保主任等等的大小乡官都是父母官,他们是乡村的执法者,也是地方法律的制定者,他们可以以任何理由抓你、关你和处置你,反抗他们比反抗宪法还严重,老马不敢反抗;只要布袋子还在老地方,只要老邓的手机还安全,等明天天亮,洪主任的人一到,老马就可以把所有的真相公开,贪官们将得到严惩,老邓的血就没有白流,所以老马不需要逃跑;老马认为眼前的形势复杂,谁是好人谁是坏人一时间分不清,所以在见到洪主任派来的人之前不可多说话,以免言多必失。打定了这些注意之后,老马心平气和、随遇而安,有吃就吃、有睡就睡。
然而,就在老马大块吃面包、大口喝矿泉水,对进房间来的副乡长不理不睬时,猛不丁地听到来人称他为马技术员,把他惊了一跳,含在口里的一大口矿泉水没来得及往下咽呛在了喉咙里,他连续咳嗽起来。
副乡长从治保主任特意给他搬进来的椅子上站起身,走到老马身后轻轻拍打他的背,说:“不着急,慢慢吃。等你吃吃饱了我们谈一谈,谈完之后,我请你去乡里吃夜宵。马技术员,你可能不知道,改革开放以后,爱富乡在各方面也发展很快,农村人的生活水平大为提高,山里面也有了夜生活,夜宵的种类蛮丰富的呢,里面还有你当年在忆苦公社吃过的那些野菜,现在都变成最受欢迎的绿色食品了,你说这变化大不大?”
老马止住了咳嗽后问:“你一个副乡长怎么会认识我?我怎么记不起来见过你?”
副乡长:“这不奇怪,当年大名鼎鼎的县工交工作队最年轻的技术员、我们公社最漂亮女知青的男朋友,马元的名字那时候在我们公社是无人不知、谁人不晓啊。我是什么,我当年只不过是公社书记的跟屁虫,马技术员当年哪会把我放在眼里,所以你肯定记不起来我吧?”
老马想起来了,当年在公社书记办公室是有那么一个瘦骨伶仃的男孩(其实比老马小不了几岁,山里面营养条件差,看上去像个小孩),现在成副乡长了,这几伙肯定很有手段、很能讨上司喜欢,看他现在一副大腹便便的样子一定搜刮了不少不义之财。
像林局长一样,很多贪官都是穷苦人家出身,经历了千辛万苦甚至是毕恭屈膝掌握了一定权力之后,便加倍向普通老百姓勒索,疯狂的敛取钱财,这些人败坏党风,降低了政府的公信力。老马对副乡长这样的贪官心里非常厌恶,嘲笑道:“原来村里的放牛娃现在是乡里百姓的父母官,好有能耐啊,谢谢乡长大人还记得我。”
副乡长回到椅子上坐下:“哎,不能这么说,为人民服务嘛,干革命工作不分职务高低。马技术员您退休了不是也没闲下来吗?”
老马想说什么又止住了。
副乡长笑了笑,故意要引他说话:“问个私人问题吧,听说马技术员离婚了,你的原配夫人当年是我们公社的美女播音员,这么多年过去了,想必现在她也是人老珠黄,所以被您老抛弃了?”
老马怒不可遏:“你放屁!只有你们这些贪官才做得出喜新厌旧、招纳二奶、三奶的事。”
副乡长听到贪官二字从老马嘴中遛了出来,更加认定老马和老邓是来给副乡长和交通局几个领导坏事的。副乡长意欲将老马进一步激怒,以便兜出老马和老邓的底细:“哈哈,你没有当官,也可以找二奶三奶呀?难道你和张大姐离婚不是事实吗?你今天来到爱富公社应该不是为了来见你原来的大舅子吧?”
听到提起胖厨师,老马警觉起来:不管今天的事情做的对与不对,也不管结果如何,胖厨师一直都是被老马和老邓蒙在鼓里的,已经够对不住这位善良憨厚的前大舅子了,要警惕不能因为自己的嘴巴不严给他带来任何麻烦。想到这,老马索性再不出声,任由副乡长在言语上怎么激他,老马他就是不开口。
这下轮到副乡长怒不可遏,他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副乡长从椅子上跳起来指着老马的鼻子说:“姓马的,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快说,你和那个死掉的司机今天到我们爱富乡干什么来了?司机的手机是不是你拿了?你把它藏到哪去了?如果你不把司机的手机给我交出来,你就别想出得了这个门,更别想出得了爱富乡。”
副乡长一发怒,头上的汗珠像露天下雨没打伞淋到的雨水滴那样往下掉。房间里仅有一把吊扇,最好的风量位置已经被老马占据了,何况副乡长比老马胖出许多,高温高怒状态,副乡长晕眩了。
见到对方怒气冲天,老马反而心情平静。对方并没有抓住自己拿了老邓手机的证据,不过是在虚张声势罢了。再说到了明天,说不定形势就能逆转,到那时候谁怕谁还不一定呢。老马轻蔑的说了句:“那就试试看吧。”
副乡长不知老马从哪里来这么大的底气,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好!算你嘴巴硬。我告诉你:县里公安局的人已经到过事故现场,告诉你吧:他们已经调出了那个叫邓建国司机的资料,原来他与县交通局的几位领导结下了刻骨仇恨,你们今天是有预谋、有计划的来到爱富乡,你和胖厨师负责把面包车的司机灌醉,邓建国上车之后报仇心切,把车故意开下公路与几位交通局的领导同归于尽。这是一起典型的打击报复犯罪,你不是主谋也至少是同谋,你以为你能逃脱掉法律的惩罚吗?别做梦了!我到这里来是为了你好,刚快把手机交出来吧,争取宽大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