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需要先陪你家公子去喝酒。”
“......”
花错还是第一次见到上京夜市,京都果然人杰地灵,富甲天下。明政元年新帝改政,延长了坊市开放时限,令百姓可自由交易,由此衍生了夜市。商贾地位有所提升,许多小户都因地适宜,发展壮大,成为一方富贾。夜市,则成为上京独特的风景,华灯盈彩,热闹非凡,白日里忙于公事的朝廷大员,逍遥倜傥的世家公子,待字闺中的名门贵女,都会在这一时间,放下身份,去感受上京城内的盛世繁华。街边的小贩叫卖着摊子上的小玩意,稚子们看着手艺人捏面人吹糖偶,有情人在织女桥上放河灯祈求天长地久,带着面具的卖艺人嘻笑地耍着火棍。花错在熙来攘往的人群中穿梭,他天生爱好新鲜玩意,不一会就面具花冠带了满头,手上还捧满了新鲜热乎的小食。花错跳着脚剥开一只刚出锅的栗子,抛进嘴里被烫得斯哈乱叫,口齿不清地夸赞道:“这芙蓉斋的糖炒栗子最是美味,香甜软糯,比我在卧云山吃到的不知好了多少!”身后的澹台舟头疼不已,他堂堂宁辉将军,不仅要替面前之人付钱埋单,还要做提货的小厮——此刻,他手中提着满满的食盒,身上还挂满了花花绿绿的环佩香囊,若是被同僚瞧见,定要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前面有个戏园子,澹台兄,你请我去听戏吧!”
花错拉扯着澹台舟走进戏园,寻了个视野上佳的雅座,要了一壶好茶,就着糕边吃边听戏。
台上唱的是《卫娘怨》,讲的是采莲女卫娘因缘际会结识少年公子周郎,并为之倾心,与之结为夫妇。却得知周郎乃王室公子,私定终身算不得数。周郎为求王位转而迎娶名门之女,并在宴会之上刺死太子,逼父退位。大业既成,周郎去寻卫娘,却得知卫娘已然香消玉殒,最终孤苦一生。
“噫!这戏折子竟写的如此曲折,叫人唏嘘不止。”花错咂了口茶,谓叹道,“男女悲情,无外乎一颗痴心错付,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终究是看不透啊!”
“你年纪尚轻,说话却总是老气横秋仿佛什么事都看得透彻。”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你又是如何知晓的?”
“我师父那老头每次下山打酒,都要去茶楼听书,闲人的八卦无外乎英雄迟暮,红颜枯骨,这样的故事太多了。偏他老人家每次都入戏颇深,伤情许久。”
“尊师倒是个妙人。”
台上正唱到周郎离去,卫娘独自神伤,于莲池边含泪起舞。
“谁家那少俊姻缘牵,却叫咱春心付流水!
怨郎也!
直叫人心中苦不言,直叫人双目珠泪悬!”
卫娘莲步轻移,身姿摇曳,眸中带泪,此情此景,真是让人心生怜惜。连花错都不禁感叹:这世间,竟有如此风姿绰约之人!一颦一笑之间,皆可触人心弦。
众看客唏嘘不止,为卫娘的遭遇感慨万千。
一曲舞毕,卫娘退场,下一折,就是周郎求娶贵女,刺杀太子的戏码。这时,看客中突然起了骚乱。
“卫娘呢?她怎么下去了!老子花钱是来看卫娘跳舞的,不是看一群小白脸在上面卖弄风骚!快把卫娘给老子叫出来,老子要看她跳莲步舞!”
戏园园主在旁安抚:“这位公子莫急,这戏要一折一折的演,等到第四折,卫娘就出来跳舞啦!”
“什么?还得等到第四折?你这厮是在搪塞老子吗?现在,我现在就要见卫娘!若她不来见我,我就去找她!”
“这是个什么人,怎得像个泼皮无赖般在此撒野?”花错问道。
“此人是大理寺卿独子方宪方世成,好吃懒做,整日流连秦楼楚馆,生性跋扈,最喜仗势欺人,尤爱与一群不学无术的浪荡公子逞凶斗狠,堪称上京纨绔中的翘楚。”
“哦?这大理寺卿是个什么样的官,几品?”
“从三品。”
“同你比较如何?”
澹台舟摇头。
“那我爹呢?”
“忠义侯是太祖宣武帝亲封的世袭爵位,自然不是一个小小大理寺卿可比。”
“哈,原来如此!”花错拍手笑道,“我有个侯爷做爹都没如此嚣张,这无赖竟然要先于我见美人,这可不行。”
说完,他便跃下围栏,直冲方宪而去。
而这边方宪讨了个没趣,便恼羞成怒,唆使手下几人将戏园园主打得连连求饶,自己则向后台而去。卫娘听到外面喧哗,掀帘来看,与方宪撞了个正着。
此时卫娘妆发未褪,依旧是一副轻衫罗裙的素雅装扮,美目流转,秀色可人。方宪色心大发,伸手去拉卫娘衣袖。
“哗!”斜刺里浇来一壶热水,正泼在方宪脸上。方宪登时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手下人连忙拥上来给他擦水,方宪怒不可遏。
“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动老子?还不给我滚出来!”
花错倚在台柱上,眉眼含笑,“你爷爷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