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安看了一眼寻述谦,又越他而去,捧起阳台上的水仙花又两步走回去,站在寻世源面前,道:“你看好了,我不需要你的施舍!”
当即砰的一声,塑料盆装的水仙花四分五裂,泥土沾满了一地。
这盆水仙花的死亡,是由寻安一手造成的。
迸溅的泥土,破碎的塑料碎片,歪扭着根茎的花朵。
一切都破碎了,坏了。
她童年最后的一点回忆被她亲手摔碎。
寻安看着这满屋子的脏乱,笑了,扯过旁边的一跟板凳,随意地坐下,翘了一个二郎腿。
说:“说吧,你想要我为你的宝贝儿子干嘛?”
寻世源想说话,又一阵咳嗽,仿佛要把肺里所有的空气都挤压出来,“我想要……你给他一笔钱,让他……好好读书。”
寻安灿然一笑,道:“唉唉唉,寻世源啊寻世源,你死了想为你儿子谋划,却让我来承担,如果我说不呢?”
寻世源猛咳,说:“你会的……你要的只是缺我的承诺,与你断绝父母关系的承诺。”
寻安笑笑:“寻世源,你还挺知道的嘛,写吧。”
寻世源叫来寻述谦让他给他递来纸笔,手颤抖着写下了几个字。
寻安一把扯过来看,上面写道:寻安与寻世源毫无血缘关系。
“很好,说吧,要多少钱?”寻安重新坐下,表情严肃地看着床上的男人。
“一百万。”寻世源道。
“哈,你还真是不贪呢。”寻安冷笑了一声,“行,一百万,我现在就去打钱。”
寻安站起身,捏着那张纸条,临走时,寻安回头对寻世源道:“我希望你死了以后下十八层地狱!”
寻述谦仍然站在门边,寻安经过的时候,看着他,道:“你真是命好,有一个爱你的妈,还有一个不要脸面爱你的爸。”她又顿了顿,眼神不屑道:“等他死了再给我打电话,我想看看他死了的模样。”
她出来的时候,外面阳光正好,刺的她睁不开眼,她把手中的那张纸举起来对着阳光,眯着眼睛看了看,笑颜如花,如冰山消融时潺潺而流的冰水,看了一会儿,才发现对面透出来黑色签字笔的痕迹。
寻安皱着眉,翻看着,后面是一个地址,具体到几栋几号。
她意识到这是什么地址后,使劲地把纸揉成一团,狠狠地往地上扔了。
走了两步,深吸了一口气,又回去弯腰把它捡了起来,盯着那串地址发呆。
她明白,那串地址,通向的不是和童年的和解,而是直接面对仇恨和充满怨怼的道路。
寻安没有往酒店走,直接徒步走向一个目的地。
她走了一个小时到达了目的地,是一片小区,走进去,那片小区中间有一大片的修葺好的草坪,上面三三两两的人坐在一起谈笑风生。
寻安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脖子上围了一条红纱巾的女人,有一瞬间,她觉得天旋地转,甚至回到了这个女人抛弃她之前,她还下意识地想叫她一声妈妈。
令人窒息的眩晕感消失,她恢复了理智。
她小时候想,这个女人肯定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所以十多年都不来看她一眼,可是没想到,她的痛苦与她重新开始的生活仅仅只有一个小时的路程。
一个小时的路程有多远?很远,远到亲情血缘关系就此隔断。
寻安走了上去,她想知道这个女人看见她会是什么样子?会惊慌失措吗?会大叫着喊着对不起我吗?
她走近了,草坪很软。
地上的女人抬头莫名其妙地看着她,问:“请问你是谁?”
寻安冷笑了一声,都不是她想象的模样,万万没想到只是一句:你是谁?
她觉得太搞笑了。
转身走了。
阳光刺眼,逼出了她的眼泪,一颗又一颗。
她边走边流泪,还要在泪眼婆娑间找一个不太拥挤的银行去转钱。
她转完钱,直接回了酒店,蒙头就睡。
半夜的时候,寻述谦打来了电话,说是寻世源死了。
寻安挂了电话,嘴角抑制不住的笑,开始只扯了一个笑容,后来小声的笑,再后来狂笑,笑得她停止不了,最后,她呕吐了。
寻安第二天中午直接去了殡仪馆。
寻述谦一身黑衣,满脸憔悴,鉴于寻世源的为人,也没有几个亲戚来参加葬礼。
而寻安,故意穿了一身鲜艳的衣服,仿佛去的不是葬礼,而是一场绝妙的舞会。
寻安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在棺材里的寻世源,双手合十,闭着眼神色虔诚地说:“阎王爷啊,请让他上刀山下火海吧。”
寻述谦嘴唇紧抿。
“人都来齐了,快把他埋了吧。”寻安对工作人员道。
葬礼结束后,寻安准备走了,后面的寻述谦叫住了她:“姐姐,钱,我以后会还你的,爸爸……对你做的事,我替他向你说一句抱歉。”
寻安转过身面无表情地说:“别叫我姐姐,我不是你姐姐,”她嗤笑一声,“你代替他?哈,少年,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情不是一句抱歉就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那钱你拿着,那是我和他的交易,我希望我这辈子都不会看见你,从此以后,你怎么过,和我毫无关系,这地方,我再也不会回来!”
她说完就背过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