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冕转念一想,道:“此人是否就是如今的武林盟主,轩景明轩前辈?”
大师兄心道,小师弟脑子转得好快!道:“正是。十年前,正是轩前辈联合了各大顶尖武林世家的势力,剿灭了阴武士的老巢,后来被武林人士称为八盟之战,那一年,双方在古冢展开激战,血流成河、尸殍遍野,凶险之极,江湖中许多武功高强的阳武士,都死于八盟之战,例如雪城王家的王慕予老前辈、梅花坞冷家的冷思立老前辈、菩提岭符家的符望舒老前辈等等,他们都是江湖上的绝顶高手啊。”大师兄说完一声叹息。
“据说激战结束后,血都有三指深,那种可怖的场景,希望此生都不要再重现。那个人被杀死以后,阴武士一脉元气大伤,不敢再在光天化日之下为非作歹,偶有胆大妄为者,也被各个世家联合起来逐一歼灭,近些年在江湖中几乎销声匿迹了,我们也因此才能得享太平。经过八盟之战,各大世家在剿灭阴武士一事上,达成了前所未有的同气连枝,这其中,轩前辈功不可没,因此众人都心服口服推举他来做武林盟主。前几日,昆仑洞一带,十几名少女莫名其妙地失踪,此事倒十分像是阴武士所为。因此红叶夫人派我们前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讲这些事情一是为了让你们知道此行来龙去脉,二是为让你们知晓我们如今的太平日子,并不容易,是无数前辈用性命换来的,你们须得倍加珍惜。”大师兄正色道。大师兄这么一说,当年的刀光剑影仿若历历在目,想到接下来的情况,不免有些隐隐的担忧,气氛一度陷入沉默。
过了一会儿,鸭蛋师兄叹息道:“可惜,可惜!”
叶蓁蓁问道,“二师兄,可惜什么?”叶蓁蓁此时装扮简单至极,没有任何珠钗首饰,衬得她整个人清丽脱俗,脸上有些婴儿肥,显得娇嫩可爱,气质纯真烂漫。
鸭蛋师兄道:“林翡翡在那一役后就销声匿迹了,江湖传闻她已仙逝了,无缘一睹江湖第一大美人芳容,可惜,可惜啊!”
叶蓁蓁叹道:“我也好想知道江湖第一大美人长什么样子啊,有好多关于她的江湖传闻呢!”表情看起来无限神往。
胖师兄道:“哦?你又知道什么江湖传闻了?说来听听。”
叶蓁蓁道:“据说……据说当今武林盟主轩前辈,年轻那会儿爱她爱惨了,但是她后来还是嫁给了那个……那个大坏蛋,哎……”叶蓁蓁叹了一口气,又道,“又据说她风华绝代,美貌至今无人能及,就连……就连梅花坞冷家的冷沅芷姑娘,那么美的一个大美人,都不及她十分之一呢。”
鸭蛋师兄道:“你一个小丫头,怎么比几个大男人还贪恋美色。”说完上前来揪了揪叶蓁蓁的脸。
叶蓁蓁气苦道:“二师兄,不许揪我的脸,都被你揪成大饼脸了!”
鸭蛋师兄哈哈笑道:“特别好揪,不信你们试试。哈哈,哈哈!”几人复又说说笑笑往前走。陈冕发现,鸭蛋师兄有一种魔力,三言两语就可以让气氛变得欢乐起来。
马儿往前小跑着,发出哒哒的马蹄声,秋风呼呼地吹过耳畔,吹得耳朵冷冰冰的。不多时,便已日落衔山,天红得似着了火,深秋的叶子褪去了金丝纱,换上了一层橘黄。远处的山边被夕阳勾勒了一条细细的、亮晶晶的金边,渐渐地,线条模糊起来,成了茫茫的一片。
一座冷清清、孤零零的庙宇出现在前方,上方的砖瓦有的已经脱落了,四周显得灰突突的,庙宇周围是枯了的草,一棵叶子掉光的大槐树大剌剌地将枝干刺向天空。大师兄道:“按咱们的脚程,今日到不了客栈了,便在这破庙中凑活歇息一晚吧。”这破庙虽然破旧,但是好歹也是可以遮风挡雨,只是不知它为何破败至此,也无人修理。
几人走进破庙,让马儿在庙外吃草。整个庙大而空旷,庙里有一尊大神像,神像粗壮的双手撑着庙宇的顶部,双手使出千斤之力,姿态似怕这庙宇塌了一般,神像前面有两个蒲团。这是棠邑国人信仰的冥天神,身材高大,怒目圆睁,威风堂堂。传说中,冥天神嫉恶如仇,以一己之力堵住了地狱通往人间的一条通道,镇压妖魔鬼怪无数。只是如今神像和庙顶之间连着几张蜘蛛网,冥天神身上也满是灰尘。几人见到冥天神,都去他面前虔诚地拜了拜。
辣椒师姐、叶蓁蓁扯了几把庙外的枯草清扫了一下冥天神身上的灰尘,又把庙里地面收拾了个干净,大师兄、鸭蛋师兄和陈冕去庙外弄了枯草、枯枝堆在庙里的空地上,胖师兄从包袱里面取出打火石,生起火来。几人围着火堆席地而坐,拿出粱糗、肉脯出来吃。火驱走了秋天夜晚的凉气,火堆发出“劈啪”的响声,枯叶枯枝被烧成黑乎乎的灰烬。大师兄此时从包袱里拿出六只红薯,把红薯埋在火堆下面。
胖师兄叹服道:“大师兄,你连这个都带了。”
大师兄淡淡一笑,说:“做烤地瓜给你们吃。”
叶蓁蓁鼓起白嫩嫩的小脸,欢呼雀跃道:“有烤地瓜吃了!”
陈冕被火堆烤得暖烘烘的,又喝了一口“枫林晚”,白日秋风带来的凉意已经被彻底驱走了。过了一会儿,地瓜熟了,大师兄用干树枝把几个地瓜小心翼翼地拨出来,地瓜的皮被烤得有些焦,等地瓜表皮没那么烫手之后,每个人手里都拿到一个热乎乎的地瓜。
陈冕掰开烤地瓜,一股香甜的味道扑鼻而来,只见里面的瓤红得像要冒出蜜来。陈冕大口大口吃了起来,软绵绵、热腾腾,烤地瓜吃进嘴里,香、甜、面、糯、烫,浑身热乎乎的。几人都连说:“好吃,好吃!”
吃完烤地瓜,几人肚子圆滚滚,都心满意足。大概是喝了许多“枫林晚”,鸭蛋师兄出庙外去解手,一会儿他回来说:“今天晚上的星星特别好看,你们都出来看!”
几人闻言都出去,叶蓁蓁一看到星空就发出“哇”的一声。
只见满天的繁星,星罗棋布地闪着梦幻般的光。静谧的黑幕上又飘着淡紫色的彩带,横跨繁星密布的天空。月光像朦胧的银纱织出的雾,印着几丝羽毛般的轻云,美极了,月光下,整片树林都沉睡着、沉睡着,似乎耳畔还能听到树木睡着做的梦,空气中似乎可以闻到草木幽微的清香。每个人的眼眸中都有无数颗晶莹的、闪着光的宝石,在这深邃又浩瀚的星空下,几人仿佛跨进了无尽的遥远与永恒。
直到夜深了,几人才恋恋不舍地走进庙内,用枯草在庙的一角铺成软软的床垫,用衣服卷好做枕头,辣椒师姐和叶蓁蓁睡在一块儿,大师兄、鸭蛋师兄和陈冕在离她们不远的地方,大师兄睡在最外侧。由于出门在外,几人都是和衣而睡,刀就放在身侧。
即使在夜晚,陈冕休息的时刻,《汇海内经》里的内功心法也在陈冕体内游走。陈冕的睡眠极轻,稍微一点声响就可以把他吵醒,更不用提在寂静的夜晚从远处传来轰隆隆的马蹄声了,听声音,似乎来了不少人。陈冕起身,不过片刻,几位师兄师姐也坐起来。
只听那马蹄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伴着不少人高声说话的声音。一群人逐渐靠近了这座庙,只听外面一汉子粗声道:“这儿有座破庙,进去歇息一晚再上路。”又传来几人的欢呼应和声,间伴着马儿打响鼻的声音,听声音似乎有九、十个人来,且都是二三十岁的汉子,不知是敌是友。
陈冕本能地握住了手边的“黑豹”。
不多时,几人大踏步进了庙来,影影绰绰中看他们身形甚是高大勇猛。一人道,“大哥,这儿有几个人。”随即他们点燃了火把、点燃了火堆。只见来了十个人,皆是壮汉,全都着一身黑衣,相貌丑陋,他们身上的肌肉将衣服撑得微微鼓起,浑身灰扑扑、脏兮兮的,看起来像是赶了很久的路。有几个人脸上带着刀疤,眼中一片狠厉之色,皮肤粗糙黝黑,看起来不像善类。其中一个身量最高的汉子扫了一眼庙中的六个人,见只有四个男人,不过是几个小年轻,其中一个还是一个年龄尚小、漂亮得不像话的小男孩,登时放下心来,高声道:“没想到在此荒郊野岭,也能遇到这么多如花似玉的美人儿!”此话一说完,黑衣人爆发出一阵哄笑声,声音大到快冲破房顶。
真是聒噪至极!陈冕突然想起叶蓁蓁曾经对话多又没一句靠谱的男人的评价,真是经典。
“哥儿几个今日艳福不浅哪!”旁边一个小眼睛黑衣人说道,脸上一片淫邪之色。这话说完黑衣人又是一阵大笑,似乎只等一声令下,便要向这边扑上来。
毕竟荒郊野岭,被人做了些什么,然后剖尸荒野,鬼才知道是谁干的。
人一旦失去约束,便和山林里的野兽没有分别。
陈冕第一次遇到这种阵仗,要说心里不紧张,那绝对是假的,但他向前微微迈步,自觉地将辣椒师姐和叶蓁蓁护在身后,手里紧紧握着“黑豹”,心道,除非从我尸体上跨过去。
大师兄道:“几位若还想活命,现在可以滚了,否则别怪我,不客气。”那“不客气”三个字说得甚是云淡风轻。鸭蛋师兄这时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似乎没把这几人放在心上,大刀安安静静地在他背上躺着。胖师兄的眼睛则像钢锥子似的盯着那几个人。
黑衣人又爆发出一阵哄笑,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好听的笑话一般。身量最高的黑衣人说道,“兄弟们听到了吗?那个小白脸儿要我们滚,否则对我们不客气。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