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纾见他以官职相压,心里觉得有些可笑。
燕京是大燕的都城,世家林立,望族遍地,出门喝口茶都能碰上个朝臣,他小小的寺丞罢了,也敢在一朝宰丞面前称道。
若不是府里还住着远道而来的琅琊王氏,他定然要跟这准女婿说道说道。
李纾看了眼东厢,呵呵笑了两声:“既然是重要的证物,六郎带走便是。”
东厢离这里也不过一墙之隔,里头火光还亮着,不知被他们听了多少去。
李纾越想越气,话语中隐隐有迁怒于他的感觉:“只不过燕都最近不太平,六郎可得收好了证物,莫让它丢了破了,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自是。”听闻这话,谢六朝他拱拱手,不咸不淡的应了句,仿佛没将李纾的威胁放在心上。
知道闹剧已收场的众人也作鸟兽散去,李慕宜孤零零的立在冷风里,被人背着的李慕君张着口无声开合,似乎在朝她说着什么。
黑沉的夜色隔绝了她的视线,背着他的人走得又快,李慕宜还没看清几人就已经消失在了角门转弯的地方。
“说什么呢……”
该不会在说她多管闲事吧!李慕宜猛然瞪大了眼,心里越想越觉得可能,依照李慕君冷清的性子,极有可能是这个意思。
她还在乱猜,耳边忽有一股热香拂过,扫得她耳朵麻麻的。
“他说谢谢你。”
李慕宜被突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才刚转身,就见谢砚臣跟在季执身后,手里握着自己递给他的半块残玉,悠悠的离开了。
天色这么晚了,他却坚持要回谢府,这人的行事作风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空无一人的御街上一匹青骢马飞驰而过,马上郎君的衣袍猎猎生风,奔入了浓重如墨的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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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虫鸣寂寂,谢府长思阁里灯火通明。
谢砚臣刚沐浴完,披着一件素色长袍,解了衣带倚在窗边,手里拿着一页长风送来的密报,一目十行快速的扫过。
上面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挤满了整张纸,即便他让人给烛台加了灯罩,看起来也有些吃力。
生于荆州,年十六,擅……?
后面的字太小,墨又沁了纸,着实看不清了。
谢砚臣放下纸,微微叹了口气:“长风,你下回再写密报,换张大点的纸可好?”
闻言,立在桌案前的人影微顿,伸手挠了挠脑袋,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主子,近日笔墨又涨价了……”每回写密报都得他自掏腰包,可他的俸钱,这么多年了都没涨过呢。
主子一件衣袍都价值好几两,加上每日的膳食开支,活脱脱一个四脚吞金兽,可苦了他们这群暗卫,虽然主子说替他们存着,但这么多年也没真发下来多少!
长风的的眼神有些怨念,活像个小媳妇似的。
谢砚臣装作没听懂他的暗示,绕到桌前,将那页密报放在了桌子上,头疼的看向他:“李慕宜十六年的生平往事,你就用一张纸写完了,我是该说她人生浅薄,难以着墨,还是说你字字珠玑,一字万金?”
长风苦着一张脸,他确实带了人去荆州查探,可那宜女自幼体弱多病,一年中有大半年都待在深闺,极少露面,就连这页消息,还是他重金悬赏才搜罗来的。
只是面对主上,他可不敢倒苦水,只能硬着头皮回到:“姑娘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确实没什么可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