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安审视的目光让谢六浑身不适,那双凤眸里好像淬了熔浆,灼热而逼人,带着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气势,谢六头一次遇到这么难啃的骨头,微微错开了目光。
能在天子脚下猖狂犯案,这绝不是一个人能做到的。所以当他第一次听到鲁侍郎家传来的消息,就已经猜到了张猃背后,还有别的势力在操控着,而张猃只不过是他们放出的一个傀儡。
李玄安把他单独留下来,看来张猃已经把那晚的事全招了。
谢砚臣抿着唇角,心里微惊,指上的白玉扳指不由得攥紧了几分。
他没想到李玄安这么快就撬开了张猃的嘴,要知道别院那晚,他可是废了大半个晚上,亲自逼供,才从张猃口中逼问出了不少秘辛。
最后得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近日燕京城里失踪的少女,并没有死!
这些少女被他的同伙藏在城里鱼龙混杂的地方,受辱自尽不过是他们用来掩人耳目传出的谣言,实际上被掳走的那些女子,都被他们偷偷运到了城外。
李玄安手指的三个地方,就是那些少女的藏身之地。
那晚他穿了一身黑袍,带着银面,张猃没认出他官府之人的身份,才将实情吐露得如此痛快。如今张猃被关在牢里,他想要活命,对官府的提审根本不可能招供。可李玄安仅仅用了半盏茶,就得到了这些密辛……
李玄安此人,比他想象的要狠辣许多。
“下官确实听张猃说过这三个地方。”谢六对上李玄安的眼睛,不慌不忙,完全没有被拆穿的慌乱,浑身都带着让人如沐春风的温润,“只是当时天色已晚,府中人手不够,仅凭下官的家仆很难控制住武艺高强的张猃,下官以为,那是张猃为了逃跑找的幌子,就没放在心上。”
“下官唯恐再生变故,连夜将他关入了大理寺的牢房,这几日案子一多,倒真把这事儿给忘了。”谢六深深的作了个揖,眉宇间满是愧疚不安,“此乃下官疏忽之过。”
“好一个疏忽。”李玄安抚掌而笑,“张猃乃是淫徒,谢寺丞却声称其为求财潜入你的别院,此话说来,怕是连谢寺丞自己都不信吧。”
“本世子带人去那三处查探,好不容易寻得几处地牢,却发现里头干净的连个脚印都看不见。”
说到这里,李玄安有意正面对着他,“本世子很奇怪,究竟是谁会先我一步。”李玄安凝视着那双黑玉一般的眸子,企图从谢六细微的表情中看出点什么,不过很快他就失望了。
那双眼睛像一潭清泉,所有恶意的猜忌和揣测落到里面,都会悄无声息的被吞噬。
谢砚臣被他如刀的目光盯着,在这样毫不掩饰的注视下,他的手心微微生汗。
他在燕京也曾听说过这位远在梁州的齐王世子,素闻他行事皆凭喜好,喜怒无常,这一点倒跟那个女君有点儿像。
只不过那位女君只会在被人逼迫的时候发怒,尤其是面对着李纾,火气更大。见惯了她生气的模样,越看越觉得她像只炸毛的猫儿,瞧久了也觉得有几分可爱。
而眼前这个人行事荒诞,加上自小有齐王罩着,在梁州境内无人敢惹。因模样肖母,儿时面容有些女气,生平最听不得“俊美”二字。
听闻从前梁州有人赞他美姿仪,不知哪句拍到了马腿上,那人生生被他敲掉了满口的牙。如今年岁长成,身板多了分男儿的阳刚之气,那张脸却还是有些女气。
他现在跟李玄安插科打诨,看得出这位性子不好相与的齐王世子有些生怒,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冲他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