汀兰阁内,灯火通明,窗上烛火印出的影子好似飞龙入云,窗花剪影,暗香浮动,墨影重重叠叠,一盆窗下盆景,修剪得极具意境。
灯下烛光氤氲。
裴清一身绣竹单衣,外罩月白轻纱,慵懒的盘坐在软垫上昏昏欲睡,颇煞风景,李慕宜见他脑袋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生怕他砸翻了桌上的砚台。
李慕宜颇为嫌弃的暼了他一眼,见他脑袋几乎要触到桌案上,再过会儿怕是要睡死过去,夜里凉,若在这里打个盹儿准得染上风寒。
“裴清,你去睡吧。”整日都在她面前晃悠,到时候染了风寒传给她可就不好了。
李慕宜将笔搁下,扣了扣桌子,温言道:“夜已深,你先回屋歇息吧。”
“那你呢?”
裴清猛地惊醒,雾蒙蒙的眼中还带着一丝丝倦意,半晌才回过神来,“我走了,谁来侍奉啊。”
侍奉?
李慕宜好笑的看着他。
从进来到现在除了磨墨,连茶水都未换过几盏,反倒是她自己,怕夜风吹乱了纸特意起身关了窗,倒是合了他睡觉的心思。
“你从前也是贵族出生吧?”连侍墨的事都做不来,裴清从前的出生肯定非富即贵。
裴清撑着脑袋,倦意一扫而光,“算是吧。”
他不想多说,李慕宜也没追问。
门外有人敲了三下。
一只用银线镶了云边的菱头平靴踏了进来,是封霖。
大半夜的他从谢府赶过来,不知道谢六有什么话要传给她。
“见过女君。”封霖进屋,看到她身边的裴清,脸色稍变。
李慕宜朝他招手,“自己人,说罢。”
封霖披着一身夏夜的清新凉气,掩了门便走到案边撩袍坐下。
“主上说南疆此行凶险万分,还望女君慎重决定。”
“我没得选。”李慕宜垂下眼睑。
南疆遍地都是毒虫异术,地势复杂险峻,她若不去,谢六此行难免损失惨重。
更何况,她的目的在那封无字圣旨。
饮了口手边早已凉透的冷茶,凉气入胃,刺得她更为冷静,“南疆一行必遇异人,而在弗楼沙里活人比死人更可怕,你们应付不来。”
“异人?”裴清大惊,他少时曾听闻南疆以蛊控人,毒蛊入脑,活人便会变得力大无穷,不知疼痛。
“是,你听过?”李慕宜望向他,这种秘术一般只有弗楼沙里的人知道,而见过异人的大多都死了。
没想到裴清竟然知道。
科沙之盟时先帝曾下令清缴异人,那一战双方损失惨重,擅于操控蛊虫,能以蛊控人的术士本就不多,那一战后控蛊术士几乎被屠宰殆尽。
弗楼沙里的异人,全都是当年那群术士的后裔。
异人以血为令,她的血有异香,异人闻之自会避开,可这群中原的士兵不一样,他们对异人来说是上好的养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