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府里。
刘瑛坐在右侧位,对面坐着谢砚臣,上位空着,城主坐在最下头擦着汗。
南疆一代向来干旱炎热,又值夏日,府中比起外头火辣辣的日头算是凉爽,屋中气氛微凝,上头两个大人物都一言不发,茶也不喝就那么坐着,那位相府女君尚在后院沐浴,人还未到。
刘瑛瞧了眼他身边的空座空座,讥讽道:“既然受不了戍边的苦,从那富贵乡里出来作何!竟叫本帅放着一堆军务在这里等她沐浴?”
沐浴?
边关男儿血战三日连动身的力气都没有,水在这干旱之地何其珍贵,竟然奢侈到用来沐浴?须知那一桶水,能救得多少将士的命。
“一路行军,我们已经将驰援的日程压到了半月,比那逃回皇城的败将都来的快,同是戍边的兄弟,你又何必对自己人如此诛心!有这力气,不如到战场上多杀几个敌人。”谢砚臣端起茶喝了一口,想着这一路上风餐露宿,披星戴月的行军,连他这个男儿都差点受不住,更别说女儿家了。
再者她身上还带有伤。
刘瑛一听这话,气得一笑。
“杀敌?可笑!若杀的是敌人我刘瑛就算战死在沙场上也绝不后撤一步,你且去看看那些敌人,穿的是我大燕的兵袍,屠的是我大燕的百姓!”思及近来的怪异之事,刘瑛压下满肚子火气。
他好歹也是名门出生,自幼习君子之礼,只是这几年在军中染上了些市井痞气,倒越发看不惯那些规矩大道理了。
谢砚臣看了他一眼,追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连军情都不知,尽会添乱!”刘瑛嘲道。
却听门外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
“倘若我大燕军情传的人人皆知,这仗也不必打了。”李慕宜老远就听见里头两人唇枪舌战,谢砚臣向来君子持身,少见有人能与他吵上两句,刘瑛故意出言挑衅激怒他,无非想一逞口舌之快,骂骂她这个‘无能’的正主罢了。
门外女子的声音清亮明净,尾调又微微上扬,说的不太像官话,咬字些许咬字飘忽不清,颇似五胡中那些偷学了中原话的胡人。
不过跟那些胡人比,她显然说得更好,不细听只当是某些地方的方音。
刘瑛寻着声音看向门口,这一眼气得他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娇娇柔柔的女人,还未及他肩头!
这种身板,他一根手指头都能撂倒!
“胡闹!行军打仗是男人的事,派个女儿家来作甚!”刘瑛瞪大了眼。
李慕宜眸光扫过椅子上坐着的红袍郎君,眸色寒凉。
此人褪了银甲,越发有纨绔子弟的模样了。
模样倒是端正,只是这性子不讨人喜欢。
怪不得谢六常说,若他爹不是刘奉,不知得遭多少不明不白的毒打!
李慕宜行到他跟前,对上他瞪大的眼睛,声线微凉,“男儿都能敷脂粉染红妆,女儿家为何就不能着戎装了?难道在沙场拼杀的娘子军不是女儿家?”
屋内箭弩拔张,几人虽未撕破脸,但李慕宜话语中却带着隐隐的诘问与威严,镇南大将坐着喝茶,一副撒手不管的样子,城主真怕这位一脾气不大好的主帅会对姑娘动手。
主帅一掌下去,不出意外这小丫头会被拍死。
气氛冷凝到了极点,城主手足无措,坐下来借着喝茶掩饰自己手指的颤抖。
一旁刘瑛倒是浑不在意,似乎根本未将两人放在眼里。天子若是派个男人来,他分分钟揍得他跪下叫爷爷,谁知来这的两人,一个女人,还有一个说话做事一板一眼,丝毫错处都挑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