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奎深邃的鹰目在殿里转了一圈,目光扫过的诸女眷都毫无例外的别开了眼。
“真是为难啊。”这些人面上涂粉,脸白无须,一个个看起来都跟姑娘一般瘦弱。
主子可说了,不能玩过火。
勿奎黝黑的大掌在脑袋上揉了一把,摸到绑的整整齐齐的辫子,立刻就放了下来,眼中有些许懊恼。
诸朝臣见他目露凶光,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当然,也有人挺直了腰背凌然而瞪,白胡子乌纱帽一抖,在听到勿奎一声清楚短促的嗤笑过后,那张布满沟壑的老脸上顿时一红。
李慕宜靠在椅子上冷眼旁观,先帝重文抑武,以至今日那群武官中没有一人肯站出来与勿奎一战。
她耳力佳,听得那头源源不断的杂语传来。
“连刘瑛都不愿与之一战,可见那扶姬蛮子有多厉害,我等还是不要上去凑热闹了。”
“哼,此等蛮子还不配与本将军一战,换作阿木力那老儿,老子二话不说提剑便战!”
“可惜了庆阳公主啊……”
有人轻哼了一声。
“拿发妻作赌,也只有此等蛮人才做的出来!”
胜者,保住庆阳;输了,拿自家女人去换,这笔稳赔不赚的买卖谁愿意当这个冤大头。
李慕宜挑起两根长眉,看了眼李纾,正巧李纾也在看她,被那对威严的虎目一瞪,她敷衍一笑,悻悻收回了目光。
大局已定,庆阳一直看着小皇帝,从那低垂的龙目中读出了一股悲怆的意味。
她要被抛弃了。
“皇弟…若是父皇还在……”她笑中带泪,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呜咽着低吼出来,李慕宜在旁边听着,只觉得她癫狂又可怜。
轻轻叹了口气,不再去看她。
她的指尖刚触到一盏白玉杯,忽听身旁一声清润明净的少年声自满殿喧嚣中破空而出。
一袭粉衫从桌边走到殿中,腰背笔直,声清如玉。
“吾愿请战。”
这一刻,喧嚷骤停,紫炉中的祝香已经燃烧到底,慢慢的留下一点金红余烬,灰白的灰柱渐渐弯倒,掉落在炉中,请战之期已到,他是最后一人。
御座之上天子金冠上的玉帘微微一颤,狭长的凤眸带着审视扫来,连庆阳都忘记了哭,呆呆的朝他看过来。
徐瑄到底还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自幼便是奴隶出身,却因容貌秀美在公主府里伺候了几年,没受到什么凌辱,心智还是稍显脆弱的。
见满殿的人都朝他看来,单薄的身子在宽袍粉衫下微微抖动。
看起来有些惊恐。
徐瑄深吸了一口气,重复了一遍,“臣侍徐瑄,愿与扶姬使节一战。”
他不过是个出身微贱的奴隶,连公主的卧房都未曾进过,却自称是庆阳公主的侍君,真真是不要脸极了。
徐瑄握紧了拳头,脸色烫红,不敢看庆阳一眼。
勿奎爽朗一笑,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好!”
天子似乎十分满意这位有胆识的少年,没有点破他奴隶的身份,紧抿的唇显示出心里那点说不出口的期盼与希冀。
勿奎毫不在意,他知道自己会赢。
养在后院的兔子如何能与草原上翱翔的雄鹰一战呢?
大殿中的这场比试刚开始就已经能料到结局,所以没有人会去可怜徐瑄的惨状,口鼻溢出的鲜血染红了他的粉袍,凄惨而妖艳。
勿奎踹在他心口的羊皮靴狠狠一碾,他抱着那双鞋子,嘴角垂下的血涎滴落在地上。
他在笑,庆阳瘫倒在椅子上,无声流泪。
“我欣赏你的血性,可惜你的身板太弱了,像刚出生的羊羔,一点力量都没有,你认输吧,我饶你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