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家里是个多余的人,又没人管束,便如同脱缰的野马一样日日偷跑出去玩儿。那时,大家都知道我是家中不受宠的,那些名门闺秀便都不喜与我往来,只有拉乌愿意陪在我身边,也只有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我才能放心地笑,不必再拘束自己,更不用看谁的脸色。
八岁那年,父亲将我带到幽都,王上见我年幼丧母,怜惜我,于是封了我一个郡主的头衔,我给父亲挣了脸面,那半年里,父亲待我格外好。
可兴头过了,便又像从前那样对我不闻不问了,直到他知晓了我与拉乌私定了终身...”
顾清和说到这,便不再说下去,低头抚摸着手中的短刀刀鞘,两滴泪滴落在幽蓝色的宝石上,碎成了齑粉。
小蛮早已端着茶盘在门外久侯,听顾清和幽幽地诉说,便没有上前打扰,见此时屋里一阵默然,这才轻手轻脚地将茶水端了进来。
将茶盘放在桌上,小蛮提起茶壶欲往盏中斟茶,寻竹却亲自接过茶壶,斟了一杯递到顾清和面前,顾清和笑笑,赶忙用手抹掉脸上的泪水,接过茶盏,寻竹看见她伸过来的手腕,衣袖下面,隐隐露出几道深褐色的伤疤。
寻竹又给自己满斟了一杯,放在鼻下闻了闻那茶中轻柔的桂花香气,才嘬饮了一口,缓缓说道:
“没想到,堂堂顾大将军独女,王上亲封的清和郡主竟有这般苦涩的经历。
只不过...”
寻竹放下茶盏,将目光驻留在顾清和憔悴地脸上,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与清和郡主近日才初见,论谋面,不过两三回,交谈更是少之又少,我虽十分同情郡主遭遇,可郡主不觉得,似这般将家事心事对一个才见了几次面的陌生人诉说,未免交浅言深了吗?”
顾清和像是早就料到寻竹会有此一问,神情淡然,微微一笑,那笑容里,是仿佛从没有被人理解,也从不曾奢望被人理解的无奈。
清和将刀鞘重新收回到腰间,回望向寻竹,眼中没有了方才的落寞神情,一直以来如同小猫一样的慌张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寻竹从没在她脸上见过笃定与坚毅。
“清和早在北疆时就听说姚姑娘聪慧过人,当时你与元容公子的婚讯传来,父亲很是不悦,当即催促我启程来幽都。
其实,即便没有拉乌,我也是不愿意的!此次来幽都,都是父亲一厢情愿的安排。
我已是个有命无运之人,寥落此生也就罢了,何必再为了父亲的野心和谋算赔上姚姑娘你的一段大好姻缘呢!
我也想过,北疆山高路远,父亲是手握军权之人,无召是断不能私自入京的,我就算不理会他的谋算,我们一南一北,他自然鞭长莫及,只要有姑母在,我若是能留在幽都陪伴姑母终老,也是我的造化了。
可是...姑母的月影宫,清和实不敢再住下去了。”
说到这儿,顾清和面色一沉,左右看了看。
寻竹道:“大蛮小蛮是我的心腹,郡主有话不必避讳她们,但说无妨。”
顾清和沉吟了片刻,颤抖着声音说道:
“姑母的月影宫中,有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