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沿仓书院一行人返回罗浮山脚下时,天色已晚,山里没有汴安街的灯火通明,只有满天繁星和躲在树枝后,不胜娇羞的残月。
汪浅、赵知逸、万谨言是官家出身,住在大宋官员住宅区;秦远帆、朱珍、江史可、聂童童是商眷,住在汴安街头的富人区;剩下的李水等小伙伴都是布衣百姓,三三两两的住在汴梁周边的农家小院。
许云安排了赵知逸带着汪浅、万谨言回玄灵街,朱珍带着秦远帆、江史可、聂童童回汴安街,自己则护送李水等学生一个一个到家。亨衢大道上灯火通明,人来人往,比较安全;但羊肠小径乌漆嘛黑的,则要危险得多。
于是兵分三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等许云送完最后一个学生的时候,三更的最后一声已经敲响。
他不禁抬头仰望,苍茫夜色中,皓月当空,繁星万点。他想众星捧月该是幸福的啊,可是他又觉得那被星星簇拥着的月亮并不开心。如果有可能,它应该也想做那万千繁星中最平凡的一颗。亮,一起亮;暗,一起暗,不会孤独,也不会寂寞。
他悠哉悠哉地朝着汴安街方向走去,在接近转角的地方,他忽然淡笑出声,“这漫长的黑夜啊,总有人在静悄悄地等着他,呵~”
他将背上的行囊退下,安稳地放置在一旁,想着待会回去还得再整理整理呢,不然明天可没法讲给那群小兔崽子们听。
躲在暗处的人一直不现身,还谨慎地隐匿在黑夜里,只有无数弓箭从四面八方涌过来,箭头淬着毒,靛蓝色,在如水的月光下显得格外阴森,预备不露面而要了他的命。
许云的身影在狭长的甬道上舞出了纷繁复杂的线条,周身外围形成的气流圈挡住了一切试图射中他的毒箭,箭矢纷纷折返,撞击到两边石墙上发出噼啪巨响,力度可见一般。直至最后一只弓箭坠地,也未有一支近过他的身。
许云心知他们已经弹尽粮绝,不再给他们机会,伸手抓过行囊往背上一挂,身如幻影,转瞬即逝。
就在许云的身影要消失在转角时,其中一个蒙面男子轻呵一声,一双极美的桃花眼眯成凌厉的细长一条,冰冷而尖锐,好似比那淬着毒的箭矢还要嗜血。
他微扬半边唇角,手搭弓箭,射出今夜他的第一箭,也是今夜他们的最后一箭,唰~
待他们追过去时,只看到街角处一滴滴殷红的鲜血。
许云右腿中箭,却还是咬紧牙关硬撑到了好来客栈。
到了房间后,他叫小六烧了一桶热水,而后关上门,开始处理伤口。
这么多年来一直如此,他早已在不断的刺杀与受伤中学会了自己给自己疗伤,更何况还有夏盈盈当初赠他的各种灵丹妙药。
他拔出那支深入肉中的毒箭,中箭的地方早已乌黑一片,他用清酒消毒,从那堆药瓶中选出一瓶,倒出一粒蓝色的药丸,揉碎了洒在伤口上,再用纱布缠上,简单擦拭了一下自己。便翻开今日的手稿,在昏黄的油灯下,开始了他此生挚爱之事。
翌日,许云拖着瘸腿拐进教室时,学生们的嘴都张成了哦形,他懒得搭理。
今早起来他便察觉到腿上的毒已消散了干净,只是这右腿怕是要瘸个十天半月了。
殷勤的朱珍忙扶住许云,“夫子,你没事吧?”
万谨言也不知从哪里搬来一张椅子,同朱珍一起扶着许云坐下,“夫子,你坐着上课吧,你个子高,我们都能看见。”
许云好笑,不过也没推辞,他其实颇为怀念这种纯粹的关心,“好啊,那今日我便坐着跟你们讲课了。”
转眼看到学生们一脸担忧的表情,笑道:“不碍事,你们不用担心,不过是昨日回去后磕碰到了,瘸个几日便能好。”
李水皱着脸站起来,急得眼圈都红了:“夫子,一定是我家的路不好走,害得你受伤。”昨晚许云最后一个送回家的便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