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嬷嬷如何行事暂且不提,且说宝玉(既然顾芃要把宝玉的一生走完,我们以后就用原主的名字了)养过了十来天之后,不但身体强壮,亦且连脸上疮痕都平服了,凤姐也是大安了,贾母这才发话让他叔嫂二人回了各自的住处。
宝玉一路行至怡红院,只见院内略略点缀着几点山石,一边种着数本芭蕉,那一边乃是一棵西府海棠,其势若伞,丝垂翠缕,葩吐丹砂,旁边还有两只仙鹤在松树下用嘴剔着翎毛,一派悠然自得,让他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里。回廊上吊着各色笼子,各色仙禽异鸟。上面小小五间抱厦,一色雕镂新鲜花样隔扇,上面悬着一个匾额,四个大字,题道是“怡红快绿“。
待进了屋,只见四面墙壁玲珑剔透,琴剑瓶炉皆贴在墙上,锦笼纱罩,金彩珠光,连地下踩的砖,皆是碧绿凿花。宝玉心下道:“好是好,只是太奢华了些。”晴雯,麝月,绮霰,秋纹,碧痕等众人见宝玉回来了,忙沏茶的沏茶,让座的让座,团团围住顾芃,莺声燕语,让顾芃有点应接不暇,暗下琢磨着:都说环境影响人,有这样奢华的屋子,再加上这一群美娇娥,宝玉这货能上进了,那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正想着,忽听着门外坠儿禀到:“宝二爷,芸二爷过来了。”宝玉隔着纱窗向外一看,见廊下站着一人,只见这人容长脸,长挑身材,年纪约莫十八九岁,生得着实斯文清秀,知道这便是贾芸,曾经给自己送了两盆白海棠,还认了自己做父亲。忙说:“快进来罢。我怎么就忘了你两个月!”
贾芸进了屋,请了安,问道:“叔叔如今可大安了?“宝玉道:“大好了。我倒听见说你辛苦了好几天。”贾芸道:“辛苦也是该当的,叔叔大安了,也是我们一家子的造化。”说话间,袭人端了茶来,贾芸忙起身,说:“不敢劳烦姐姐,我来到叔叔这里,又不是客,让我自己倒罢。”宝玉看着贾芸的做派,暗叹了一声:“这人也倒是个会来事儿的。”说道:“你只管坐着罢,丫头们跟前也是这样。”贾芸笑道:“虽如此说,叔叔房里姐姐们,我怎么敢放肆呢。”一面说,一面坐下吃茶。
宝玉知他现下领着种树一事,问了问事情办得如何了,贾芸一五一十地将种树一事说了,宝玉听着,这贾芸也算是个能干的,只可惜没什么门路,将来要是有机会,肯定能做出成绩出来。接着二人又闲话了些谁家的戏子好,谁家的花园好,谁家的丫头标致,谁家的酒席丰盛,又是谁家有奇货。说了一会,贾芸见宝玉有些懒懒的了,便起身告辞。宝玉也不虚留,只说:“你明儿闲了,只管来。”仍命小丫头子坠儿送他出去。
宝玉打发了贾芸去后,眯着眼歪在床上想着日后该怎么办,这都来了十来天了,该适应的也都适应了,但怎么掰正自己的路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袭人见了,以为他要睡觉,怕他白天睡多了晚上走了困,便走上来,坐在床沿上推他,说道:“怎么又要睡觉?不如你出去逛逛,散上一散?”宝玉看她对自己如此亲密,又想着这个身子和她的过往,不觉尴尬起来,宝玉前世也不是什么毛头小子,穿来时已二十七八岁了,虽说没结婚,但也算是过来人了,可对着袭人,却没有来由的不想接近,心里想着,就有些恼火,拔脚就出了屋子,弄得袭人一个愣怔,不明白今天宝二爷是怎么了,从没见过他这样泼她面子,眼圈就红了,又怕被人看见,忙擦了擦眼,自去忙活。
且说宝玉出了怡红院,眼看四下无人,就顺着沁芳溪看了一回金鱼,一路行一路想着心事,顺着脚一径来至一个院门前,只见凤尾森森,龙吟细细。举目望门上一看,只见匾上写着“潇湘馆“三个字。看到潇湘馆,宝玉不由想起了那才名贯古今的林妹妹,既来此,想来是要见上一见了。
宝玉信步走入,只见湘帘垂地,悄无人声。走至窗前,觉得一缕幽香从碧纱窗暗暗透出,刚待开口唤人,耳内忽听得细细的长叹了一声道:“每日家情思睡昏昏”。这声音婉转清幽,又带着一股子慵懒,还有一丝丝的甜蜜,甚是好听。宝玉心里好像拨动了一根弦儿,想掀帘子进去嬉闹黛玉一番。手刚挨上帘子边,又觉得不对劲,这明显是原主的情绪在里面作怪。宝玉忙把手放了下来,略静了静,退到院子中间,轻咳一声,问道:“妹妹可在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