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真应了那句古话,“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这樊大头吃了半辈子的苦,好日子才过了几天,就这样一病不起了。人瘦成了一把干柴,躺在那里,就剩下一颗光秃秃的大脑袋。
简说的没错,这樊大头的病确实已经很严重了。说病入膏肓也不为过。这几回去市医院看病,已经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还借了不少外债。但仍然不见好转。据说肚子里长了好多痞块。
大头的媳妇儿,为人比较懦弱,身体也不好,一遇到事自己先慌了手脚,只会一个劲儿地哭。
二女儿银凤只有十三岁,已经懂事了。见她娘哭,她也跟着哭,只有小女儿土凤该干嘛干嘛,显得好像没心没肺似的。
这大头平时最宠爱的是大女儿金凤,且不说这是他的头一个孩子,那金凤也确实招人喜欢,乖巧懂事,长得也好,要身材有身材,要脸蛋有脸蛋,要气质有气质,活脱脱就是一只名副其实的金凤凰。因此,在家里也是独享了父母更多的偏爱。
前两年就有人来提亲了,可是大头舍不得闺女,觉得孩子还小,不着急。再说了,就凭他闺女那一朵花似的,还愁找不着好婆家?于是,他果断回绝了来提亲的媒人。
这金凤不但人长得水灵,还特别能干。她和丑孩子的堂姐——小芙,曾经一块在街上的徐裁缝那学做衣服,不到一年俩人都出师了。自己会裁会剪,不光给自己家里人做,还给街坊邻居做。
后来,她和小芙两个,干脆批来布料,做好了成衣,拿去集上卖。生意还真不错。也多亏有了金凤踏踏实实的付出,这个家才没有因为大头的一病不起而倒下去。
一时间,金凤成了这个家的顶梁柱,挑起了养家糊口的重任。她知道,爹现在不行了,两个妹妹都未成年,这个家能依靠的只有自己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为了能多做几件衣裳,金凤每天都要熬到半夜。早上天不亮就要去赶集,农村人都兴赶早集,去晚了就没地方了,再晚点,连人影都没了。
所以,她是非常辛苦的。大头心疼闺女,死活不肯再去大医院看病。他哭着说:“不如让我死了算了,看把大丫头拖累成啥样了!”每次他这样说,都会惹来一家子痛哭一场。
后来,有人就给金凤娘出主意,说这大头的病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不如给金凤招个女婿,一来可以减轻家庭负担,金凤也不用那么辛苦了,二来金凤若生个大胖小子出来,说不定大头一高兴,这病就好了!
而且,那媒婆还告诉金凤的娘,眼下就有个绝好的人选。小伙子是陕南山区的,是她一个远房姐妹的孩子。小名就唤作“牛娃”。这可是知根知底的好孩子。人老实、厚道,干活又不惜力气……
媒人顾自说得眉飞色舞,但大头媳妇儿却面露难色,她也觉得媒婆说得有道理,可这招上门女婿的事她可做不了主,得大头同意才行。
于是,晚上趁着孩子们都睡了,金凤娘就小心翼翼地向大头描了描这件事。
“她爹,你睡了吗?”
“没,睡不着。”
“肚子又疼吗?要不我给你揉揉?”
“不了。你快睡你的!”
“今天,那个……那个……”
金凤娘有些紧张,结结巴巴说了半天,才算说明白。想着大头平时最烦别人跟他提招女婿的事,这下不知道又该气成啥样了!
出乎意料的是,大头始终没有说一句话。金凤娘心中一紧,急忙用手在他脸上摸去,却摸到了一脸的泪。
她一下子就明白了。知夫莫如妻。她知道大头的心思,同时也恨自己,没能给大头生个儿子。现在什么都来不及了,她心里这个悔恨啊!
不知道过了多久,黑暗中才传来大头沙哑的声音,“大丫头的事儿,你看着操持吧!只要孩子愿意,我没意见。咱也不图别的,只图个人老实可靠就行!”
大头说完这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就再也没言语了。
两人的对话,被在外屋做衣服的金凤听了个一清二楚。
这天晚上,金凤失眠了。她不知道爹娘会给她招一个什么样的人?她想说不愿意,可最终还是开不了口。
当那媒人第三次来的时候,带来了一个身材敦实的小伙子。目测不到一米七,肤色黝黑,有一对很大的铜铃眼。想必这就是那牛娃了。
他一来就坐在那,不太说话,显得有些局促。看着倒是憨厚老实,长得也不难看。但配金凤还是差远了!再说,他也不是金凤喜欢的类型,对,金凤不喜欢他。也说不上为什么,反正就是没有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
金凤心里喜欢路老三的二儿子。因为老三和她爹的关系,两家走得比较近。逢年过节经常带着孩子互相串门。所以,俩孩子也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说起路老三这二儿子,长得真和他爹当年一模一样,高大英俊,气宇不凡。在学校里读书的时候就深受女孩子的青睐。他高中毕业后没考上大学,只身去了南方。
按说,以路老三和樊大头的交情,把这俩孩子搓合到一起也是一桩美事。樊大头不是没有过这样的心思,否则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将媒人拒之于千里之外。
只是这事老三一直没表态。老三是何等聪明的人,他能看不出樊大头这点小心思?可是他太了解自己这个儿子了,长得好,又聪明,但是眼高手低,又不愿意吃苦。
这次他要去南方打工,老三也没拦着,觉得让他出去闯荡闯荡也好。男娃子,总不能像个丫头似的天天呵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