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孙大夫大步流星去驴车那边背药箱,走得太快将抄手站在那边的车把式都吓得倒退了两步,“我看就得了!不用找那个人!”
孙大娘急得直拍大腿,追上去还想说服孙大夫:“能治就能治,不能治就不能治,你逞这个强干什么?治到最后把人治坏了……受累不讨好!”
小五这才明白孙大娘的用意,原来是担心治不好儿子再被家里人骂,忙追过去抱住孙大娘的胳膊嘤嘤哭道:“先让孙大夫看看吧!您说的那位方先生,既是胡地主家里的,怎肯轻易给我奶奶诊治?”
她早听村里人八卦过,说给胡家做长工的狗剩亲眼所见,这位方先生冷淡傲气得很,谁跟他打招呼都爱答不理;胡家少爷胡思明偶尔跟小五提起,也说他严厉得紧。此刻病情紧急,还是先让孙大夫看看,真看不了再想其他。
孙大夫倒是个麻利的,答应小五给余李氏看病立刻便背上药箱爬上驴车,小五见状也急忙跟上,车把式虽不情愿,也只能嘟嘟囔囔的坐上车辕重新出发,孙大娘到底是担心的,急忙忙准备好门锁,等驴车出了院门立刻上锁跟着一同前往。
路途中孙大娘免不了还想说服孙大夫改变主意,孙大夫受不住烦扰,凑近孙大娘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孙大娘才长长的“哦”了一声,不再说话,转而忍不住又叮嘱小五到家:“你家欠着药钱,又打了孙大夫,到底是不对的。此番孙大夫不计前嫌回去,你定要拦住你爷爷,否则真的对不住我们娘儿俩的善心了。”
小五连忙点头:“我自会拼命护着您二位的。”
孙大夫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颇玩味的盯紧了小五上下打量:“你读过书吗?”黑暗中一双眼睛熠熠生光,吓得小五刚才急出来的一身汗瞬间消失了:“算……算不得读过,听大姐、二姐讲过些故事罢了。”
见孙大夫仍旧迷惑,孙大娘从旁解释道:“老余家的大丫和二丫,卖进城里当丫鬟的。”
孙大夫立刻不言语了,老半天都陷入沉思一言不发,只孙大娘和小五低声说些有的没的,直到余家小院门口要下车了,孙大夫才忽然冒出一句:“还是城里好。”
孙大娘忙扯了扯他的袖子提醒他到了,小五也遵守承诺第一个跳下车去推院门。院门已经从里面上了锁,但小五稍一推动,门里便传来三丫低低、颤抖的询问声:“小五?”
“是我,是我!”小五心头一暖,“我请孙大夫去了,孙大夫答应过来帮奶奶看病!”
“啊!”
门内传来三丫惊喜的低呼,随即便是开锁、开门的声音,院门一开小五瞧见整个余家小院黑洞洞的没有一点亮光,显见着这一家子吃过晚饭已经睡下了——为了省灯油钱,余二柱向来晚饭后就睡觉,通常只留三丫、小五在院里的月光下洗衣服等等,余李氏有时候也会晚睡出来帮忙。
给奶奶看病要紧,小五没跟三丫细说便要去正房通知余二柱孙大夫来了——余李氏通常都跟余二柱睡在正房——三丫与小五日夜相处,一眼看出她的意图,忙拦住她低声道:“爷爷嫌奶奶喘气声大吵他睡觉,让爹把奶奶背进咱们屋了。”
奶奶骨头都断了,还让余来子背着挪动?
小五气得肺都炸了,但也庆幸赢得了一点宝贵的时间,便让三丫先带着孙大夫和孙大娘去给奶奶看病,自己去爹娘的窗根底下喊人。不管余来子怎么样,到底比余二柱好应付得多,又有怀着弟弟的娘余吴氏在,总归不至于又打起来。
余来子似乎没有睡着,小五轻轻一喊就有了响动。余吴氏怀着身孕应该不会出来,但记挂着城里的两个女儿,隔着窗户轻声问她们好吗。小五一时不敢说二姐的事儿,怕动了余吴氏的胎气,只应付了一句“都好”,便推说要去看看奶奶,急忙忙跑走了。
她到底没去喊余二柱,只是从余来子的状态判断余二柱兴许也没睡着。更何况此番虽然没有大动干戈,动静也算不得小,余二柱那屋却声息皆无,显见着是装睡不起,似乎并不想此刻出来面对孙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