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啊,真是黑,比妓院还黑!勾栏在心里鄙弃着宫里的人。拿她的宝物,收她的金子,她越发的不想见这宫里的人了。
清晨的阳光还算温和,勾栏一行人就在主殿外等候,那太监一去竟然就是半个时辰。半个时候后才趾高气昂的出来,仰着头,大声的喊:“颜妃娘娘,洛妃娘娘有请!”
请?见鬼去吧!勾栏在心里腹诽,这摆明了就是给她下马威。要不是有正事在身,她才不会这么温驯的站在这里任她们欺负,指不定怒气一上来,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将这里搬空都是有可能的。而事实上,心动不如行动,她确实有这样的打算,在任务完成后的一天。
“呦,妹妹人来就好了,怎么还带这么贵重的礼物啊!”勾栏才迈上台阶,里面就迎出来一个貌美的红衣女子。那女子在见到勾栏的那一刻愣了一下,下一刻脸上又堆满了笑。善于伪装的人!勾栏笑笑,自己算是找到同伴了。
“妹妹快请坐下吧,云忧,还去备茶!”进了屋,一个紫衣的女子拉着她在圆桌旁坐下。相比洛妃,勾栏更喜欢颜妃,可能是觉得她身上那股似有略无的淡泊的气息让她有归属感。她的相貌并不是很出众,但是她想,世上不会有男人不喜欢这种女子的。她就像是一本教科书,她的一举一动都符合书中对女子的要求,温婉动人,三从四德。勾栏替她感觉到悲哀。
镜如是个心境清明的人,她选的礼物让两人爱不释手,再加上她时不时的在旁说些或谦卑或奉承的话,两人对勾栏说不上不友好。
午膳的时候,勾栏想借故先离开,没想到夏君城竟然会过来,还带了一个她没见过的人。
“臣妾参见陛下!”三人齐齐下腰。勾栏没有名分,也不知道怎么自称,就随便动动嘴巴蒙混过关。
“起来吧!”夏君城说话间已经来到三人面前,温柔的扶起颜妃,小声的叮嘱,“病还没好,以后这礼节啊,就免了!”
这么温柔的夏君城勾栏倒还真没见过,从初识到利用他,他在她面前一直都是潇洒不羁,有些放浪形骸的。这突来的温柔让勾栏不解,爱亦或不爱?她不懂这男人。若是真爱,为什么在颜妃生病的时候要大张旗鼓的将自己迎进宫,这不是想气死颜妃吗?若是不爱,面上的温柔能装,那眼中一闪而逝的温柔却是无法作假的。
想不通便不想,勾栏眼角一转,却看到另一边洛妃的脸色差到了极点,她看着颜妃的眼神甚至有些怨毒。
人心叵测啊!勾栏耸耸肩,刚才还亲如姐妹的两人,因为男人一个温柔的动作,一句关心的话语,转眼就能反目。
“这就是皇兄刚接进宫里的人?”后来的男子收回放在颜妃身上关怀的眼神,突然将目光投放在勾栏的身上。勾栏只觉得这清冷的声音无比的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勾栏,这是朕的王弟,青王!”青王夏君羽说话的时候夏君城已经将颜妃扶到椅子上坐下,洛妃也回到了原先的位置上。只有勾栏一个人站在原地没动。她不知道她该不该坐下,原先坐的位置被夏君城抢占,而好死不死的,一张圆桌旁竟然只放了四张凳子。如果她坐了岂不是就要让青王站着?
“青王殿下!”在纠结中,勾栏还是决定先打招呼,看他行动。如果他想坐,那她就站着。不就是一张梨花木的凳子么,她在勾栏雅苑中的房间里多得是。
“皇兄看上的人出手可真是阔气啊!”夏君羽瞥了一眼放在桌上的白玉纸镇和烧槽琵琶,有些讽刺的说:“白玉纸镇,烧槽琵琶,可都是世间的珍品啊,千金难寻啊!”
该死,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勾栏白了眼那男人,有些惊艳。来到瀚海有一些日子了,她并不是没听说过青王这个人,在一定程度上,她甚至有刻意的去打听这个人。
她知道他在他十七岁的时候就已经名动各国,而成就他威名的不是别人,正是她蒹葭的子民。那一年,他第一次领兵打仗,带着他骁勇善战的青军,以势不可挡之势攻入蒹葭,逼得她父皇母后双双殉国,逼得她的宏若哥哥背负起复国的重担。而次年,他又领兵围攻沧澜,沧澜太子逼宫投降,沧澜公主葬身鱼腹。
对于沧澜的公主,勾栏寄予了不同的情感,她和自己的境遇太过相似,她们都一样,不愿屈服在敌人的淫威下。自己成了子民心中永远的神话,凤凰涅槃后活了下来,而她,却是真的离开了。
总以为这样一个满手鲜血的人该是面目狰狞,粗枝大叶的,却不曾料到竟然会是个眉清目秀,甚至有些魅惑人心。他似乎不会笑,面色冷冷的,即使看着颜妃的时候眼中透着一丝的温柔,面上却还是冷冷清清的。
冷血的人啊,这世上除了沧澜的公主恐怕再没有谁能融化你那冰霜覆盖的面庞了吧!想到这,勾栏突然心生一股悲凉,深深的自责涌上心头,脸上的笑意差点就要挂不住。她竟然在用与她同病相怜的人的死在嘲笑眼前的男人,嘲笑他作茧自缚,嘲笑他自作自受。
对于眼前的男人来说,沧澜公主的死是他意料之外的,也是他一生永久不能愈合的伤疤。他喜欢那个不屈的公主,为此,攻打沧澜那年,他并没有攻打皇城,而是采用了围城的方法。而蒹葭就没有那么幸运了,那时她虽然还小,但是硝烟弥漫、尸积如山的皇城她却永远记得……
“勾栏姑娘在想什么?”
不知什么时候,夏君羽已经来到勾栏面前,一双漆黑的眼睛盯着她,让她避无可避,所有的情感都在他眼中暴露无遗。好恐怖的男人!勾栏心惊胆战,只一眼,竟然将她的伪装卸的一干二净。
“没想什么,只是对王爷的一句出手阔气深有感触罢了!”调整好心态,勾栏不再躲着夏君羽的探寻的眼神,而是抬起头,用一双晶莹的蓝眸回望着他。
“是嘛,本王倒是好奇,什么感触让勾栏姑娘竟然湿了眼睛!”突然的出声打断勾栏回忆,便是想要窥看她的内心,夏君羽很少会有看不透的人,而眼前的人便是其中之一。一个瘦弱的女子竟然这样深藏不露,这就不免让他警惕起来,怀疑起她进宫的真正目的。他没想到她竟然这样机敏,知道躲闪引人怀疑,竟收拾了心情这样大方的注视着他。蓝色的眼眸,让他想起了六年前蒹葭的公主,那个女孩有着和她一样纯净的眼睛,只可惜,她已经死了。
“王爷说我阔气,其实我并不阔气。我只是觉得宝物应该在有能力保护它的人身上,不然我不敢保证我日后不会像蒹葭、沧澜的公主一样,一国的公主尚且只能抱着宝物赴死,像我这种无名小卒,没权没势,若死守着宝物,日后的下场不是要比那两位公主要来的更更更惨!”
不卑不亢的话语就像是一把盐,撒在夏君羽还未结疤的伤口上,在佩服眼前女子的同时又恨透了她。想要反驳,却不知该如何反驳,她的死是他这辈子唯一的死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