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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董烈阳依然久久不能回神。
张辉走到他身前,坐了下来,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说:“这楚羽小兄弟是个好人呐,这世道上,能有这样的少年,属实不容易。”
董烈阳闷头“嗯”了一声,又不说话。张辉也没再出声,只是坐着陪着他。
半晌,董烈阳才说:“哥,你说,我是不是就他妈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小人?”
张辉闻言微微一笑,道:“你这话要是问楚羽,他肯定会毫不犹豫的告诉你,你是。”
董烈阳没吭声,只是把头埋得更深了一些。
“只不过,楚羽小兄弟虽然实为少年才俊,武功也强,见识也广,言语也直,可他对于咱们而言,终究还是个外人。因为是外人,所以他不懂,咱们这一村族人,是根本不用分那么清的。你要是像他说的那样,为了咱们的大仇,动用一切能动用的力量,那咱们爷们儿们都只会说一声好!你要是想靠咱们自己的力量报仇,那也没说的,咱们族人们等得起!别说一辈子,就是两辈子三辈子,就是你没能报了仇,只要咱们村子还有人在,这希望就不会断绝。”
张辉脸上笑意淡淡,“阳子,没那么多讲究。活着,能活着就有希望。”
董烈阳抬头,怔怔的看着张辉,叫了声哥。
……
是夜,这个小小的村中小小的摆了一个酒席。
楚羽和刘琮琤明日就要离开,张辉喊来了村中青壮来给他们送行。董烈阳也在,只是他仍旧没有决定要不要跟楚羽同行,所以并没有上前凑热闹,一个人躲在一处角落里剥着水煮花生,扔进嘴里猛嚼。
刘琮琤自己静坐一处,挟着茶壶自斟自饮,也没有谁前来打扰。
而前来找楚羽敬酒的人便多了,张辉带头,一个接着一个,轮番上阵,丝毫不给楚羽缓和的机会。别看楚羽白天教育董烈阳时将饮酒挂在嘴边,可他也终究还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根本没怎么饮过酒,只是看过的书中总写豪侠畅饮,他心向往之,这才每每说的自己好像一个千杯不醉的好汉。这下可好,这一帮子过惯了强盗生活的汉子们平日里哪里能够缺了酒?一个个本身便是海量,这回统一针对起楚羽来,又怎么能是他一个少年能招架得住的?推杯换盏不过一炷香的光景,楚羽便已经摇摇欲坠了。
“楚少侠青年才俊,我心敬佩之,来,你我二人喝一个!”
“楚羽小兄弟那天一人挑翻我们一众的英姿我可是此生难忘啊!话不多说,都在酒里!”
“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明日一别,江湖不知是否能有缘再见,这顿酒,可是要喝痛快了!干!”
这些汉子们此时虽然落魄,但好歹曾经也是无双城五大族之人,话语间还带有着雅意。而这雅意与这些年来风刀霜剑磨砺出的粗豪混在一起,便成了楚羽此刻避无可避的酒辞。一边笑得比哭还难看得喝着酒,楚羽一边向刘琮琤投去了求助的眼神。却不料刘琮琤却看都不看他一眼,抬头赏月明星稀,似乎与这喧嚣分隔为两个世界。
只是那嘴角挂起的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怎么看都带有些嘲讽。
知道刘琮琤是靠不住了,楚羽便只能继续强行招架。余光一瞥,他便看见了躲在一旁的董烈阳。
说来也奇,楚羽不是那种多管闲事至胡搅蛮缠之人。像这种情况,更不会说去拼命地拿热脸去贴冷屁股。可是楚羽只要一看见这道矮胖身影落单独处冒充孤独,就忍不住去戳他一戳,管他一管。到底是看董烈阳太顺眼还是太不顺眼?楚羽自己也不清楚,也不愿意搞得太清楚。于是他再饮下一杯后,向周围人灿然咧嘴一笑,抱起一坛尚未开封的酒,用力飞身一跃,落到了刘琮琤所在的那个桌子上,“咣”一声,将坛子重重放下。
没有理会刘琮琤瞪来的目光,楚羽冲场间众人一抱拳,朗声道:“诸位!我楚羽无名小卒初入江湖,便能结识你们这等汉子,实为荣幸!你们家族之事,我听闻后亦深感戚然。我楚羽年岁不大,学艺不精,可道义二字却是谨记心头,从不敢忘。那李家对诸位有那等行经,可谓惨无人道,我若袖手旁观,胸中实有郁气难出!明日一别,我便与这位刘女侠一同前往无双城,就去好好会一会这李家,看看他们斤两是否真的够秤!只是有一句话我不得不说。那个还在嚼花生的怂包!”
董烈阳停下动作,看向楚羽,眼神复杂。
“今日是我言语过激,但我还是想告诉你,外面的江湖远远不止有仇恨,你们这一大家族的生活也不值得就这么一辈子浸泡在仇恨之中。不就是一个李家!你可敢与我同去,压上生死,赌上性命,就这一次,去定一个远比现在敞亮光明的将来?”
楚羽一掌削开酒坛泥封,大笑道:“我楚羽就将自己的性命与诸位绑在一起,就为了诸位,为了道义,拿人头去换一个世道清平!”
语毕,举坛饮酒。
酒尽砸坛。
他倒在了刘琮琤怀里,醉去前最后一句是:“真他妈的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