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片落叶从她身旁飘过,落到地上的时候,已然四分五裂。
自从来到这里,两世为人的她已经很少体会过这种败北的滋味,更别提连番败北,更是从未体会过。
她已经对这位长乐侯真正动了杀心。
……
……
北祁云州的花魁玉夕颜不出意外的进了玉山书院,平日她巧言善辩,此时跟在书院的弟子身后,却安静了不少。
一直听说过书院的厉害,可一直未能亲见,即便在云州的时候被玉山书院的高人看上,那时候也不过是几面之缘,做不得数。如今真正进了这里,才知道玉山书院为何隐隐能与三大圣地比肩,尽管没见到那位被称作落笔生风雷的书生渊明月,可在场的每个同门,都有种经纶满腹,胸藏韬略的感觉,而且看不到什么架子,相处起来让人如沐春风。便是那些风流点的,也不会见着她姿容貌美,便言辞逾矩,始终进退得体,让她不自觉心生钦佩。尤其是那几个文士前辈,更是气质高绝,让她不自觉心生崇敬。
在这样的地方,言多必失,故意卖弄,极有可能弄巧成拙。
想要不犯错,最好的法子,便是少说话。
玉夕颜正觉得有些沉闷,一转头,便发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一双好看的眸子露出几分诧异来。
她自然记得白小璃,望海宴第三天的时候,她还讥讽过这位来自永徽陵江的花魁。
她自认为没有能撑船的度量,只许自己花容月貌,倘使别的女子生得和她一般貌美,便要理所当然遭她妒忌。
不过公平的是,那些和自己一般貌美甚至更美的女子,最后总是比不过自己,或许是琴技,或许是修道资质,也可能是左右逢源的本领。
这位白小璃,便是她又一个手下败将。
只是望海宴已经结束了,她来这里做什么?难不成还抱着侥幸,认为卖弄矫情就能够得入书院?
她的嘴角微不可查的勾起几分嘲弄。
“请,请等一下。”
白小璃紧攥着手里的那一枚棋子,终于开口。
听到她的声音,玉山书院许多人都看了过来。
她那动人的娇靥上神色显得有些局促,似是不安。
望海宴上颇感遗憾的学生轻声道:“先生,是那位白姑娘。”
被称为先生的中年文士名为严君泽,他看着白小璃,皱了皱八字眉。
这样的事情,以前望海宴结束的时候就会出现,并非是什么稀罕的事情。
严君泽摇了摇头,不过还是尽量使语气变得平和:“书院已经不招人了,白姑娘三年后再来吧。”
白小璃知道对方误会自己了,她之所以显得不安,是担心一旦那枚棋子拿出来,会造成太大的动静。
她轻咬薄唇,说道:“我有东西想要交给您,不知道能否借一步说话?”
严君泽那八字眉皱的更紧,仔细的审视着白小璃,最后说道:“在这里交给我便好了。”
白小璃有些犹豫。
玉夕颜嘴角的嘲弄更甚了几分。
不少书院弟子摇了摇头,倒不是不耐烦,只是觉得同情与怜悯。
他们都知道入书院有多不易,也能够体会落选后那种痛苦无助的滋味,如果换作他们,也不愿轻易放弃,修行这种事情,便是一步慢步步慢,今年入不了书院,三年后就算没有蜇龙潮,也好不到哪里去。
严君泽看着白小璃,说道:“白姑娘,这里没有外人,直接交给我便好。”
白小璃深吸了一口气,终于伸出手,摊开掌心。
露出一颗玲珑精致的白色棋子。
两百年来的第六颗玲珑棋子。
“那,那不是……”
“怎么可能。”
全场一片倒抽凉气的声音。
玉夕颜嘴边的笑意僵住了,旋即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几个女学生震惊得掩住檀口,生怕不小心失声叫出来一般。
“这……”
严君泽那略显单薄的身子微微一震,内心犹如翻江倒海。
他慎重的接过那颗棋子。
从他颤抖的袖袍就可以看出他此时内心的震惊。
半晌后,严君泽望向白小璃的神色已经截然不同,极为复杂,既有不解又有尊敬。
毕竟这是那位李太卿的棋子。
前面得到玲珑棋子的五个人,一位是梁云王朝帝师,一位拜为书画两半圣,余下三位都是书院大才,人中龙凤。
如今李太卿再落一子。
便是这个看起来并不非常出色的花魁。
那位大人从来不会看走眼,如此看来,是他们都看走眼了。
他举起右手,示意请。
“白姑娘,从现在开始,你便是书院的学生了。”
往前走,便是朱轮华毂。
然而,对于那个看似纨绔放浪实则世事洞明的少年而言,却不仅意味着彻底失去了一次脱出樊笼的机会,还意味着要因此与那位来自大周的郡主彻底对立。
他什么都明白,可什么都没说。
白小璃不知为何一下红了眼眶,泪水沾湿了眼帘,她轻咬着薄唇,喃喃说道:“谢谢。”
……
……
曲径通幽处,就在苏卓与李太卿两次见面的地方。
李太卿微闭眸子,席地而坐,面前一檀几,几上纵横十九道。
此局只要在中腹再落一子,便可以令局势瞬间豁然开朗。
李太卿忽然轻轻叹了口气。
他抬起手,终于落子。
这一子落在了东南角,使得这一盘棋变得愈发扑朔迷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