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打板子!”众人又开始附和,打板子三个字显然触动到了他们的某种难以言明的念想。
陈氏极力想要说话,却只发出了一串呜呜声,她徒劳地挣扎起来。
在裴庆的示意下,陈氏被牢牢地绑在了一只长凳上,她的皮肤很白,精心缠过的双脚还不及裴琅的手掌大,如今尽数裸露在外,引得众人更加疯狂。板子一次次地落下,许氏见此,忍不住露出一个既嫉妒又快意的表情。
裴琅躲在一旁看着,只觉四肢百骸都凉了。这是他穿来的这些天里,第二次产生窒息的感觉。他只想赶紧离开这个地方,却发现手脚都使不上力气,试了几次方才勉强站起来。他慢慢挪到了门边,试着推了一下,门没有上锁,吱呀一声就开了。
那些人的眼睛已经长在了挨板子的陈氏身上,他这边弄出这么大动静,却没有一个人去留意。裴琅觉得他们已经陷入了癫狂,这让他想到了西伯利亚的兔子,如今那些人就是一窝不折不扣的西伯利亚的兔子。
他从里面出来后,才渐渐找回了呼吸,然后就拼命地往家跑。
等到了家里,老沈氏刚刚把饭菜摆好,见他脸色苍白神魂不定地跑了回来,不免大惊失色,忙问发生了什么事。
裴琅喘了两口气,却答不上话来,只是摇着头。老沈氏一边给他顺气,一边扶着他坐下。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平复了气息,见老沈氏正一脸焦急地瞅着他,心想他今日去祠堂的事未必能瞒住,便试着说:“祖母,我听说族长他们在打人,好像还说要把人淹死。”
“你哪里听到的?”老沈氏倏地正色起来,气愤地问,“哪个缺德的告诉你的?”
“我...没人告诉我,我路上听到的。”裴琅说。
老沈氏摸了摸裴琅的光头,说:“六郎是被吓到了吧,别怕别怕,明儿祖母给你请个法师招招魂。”
“祖母”裴琅忍不住问道,“真的会把人淹死么?”
老沈氏想了一会儿才说:“那是为了惩罚犯了大错的人。人犯了错,必然要受罚的,这就跟你背不会书,先生就要打你手板一个道理,只是她犯的错更大,需要以命相偿。六郎不要多想,这没什么的,注意自个儿别犯错就成了,啊。”
若裴琅真是个六七岁的小孩,指不定就相信了这套说辞。他明白老沈氏这么说,是为了不让他留下阴影,因此便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点点头,表示自己理解了。
老沈氏见他似乎没事了,也稍微放下心来,起身给他盛了碗热热的鸡汤。临睡前,又看着他喝了碗安神汤方才离开。
裴琅等老沈氏走了,却是怎么也睡不着觉,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烙着饼。裴庆的那句“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着实令他震惊,而那些人竟然都认为理所当然?!他知道古代女子地位低下,没想到居然低到如此地步,沾上这种事情,都不能为自己辩解一句的么?
所谓的宗族审理,根本就是一场单方面的霸凌,那些人不过是想看女人被扒光了打破股罢了,对事情的真假毫不在乎。浸猪笼,这个以往只存在于历史书上的词,就这么发生在他眼前了,可悲的是他还没能力挽救。
万恶的旧社会。裴琅愤恨地想,老天为什么要让他穿到这么个鬼地方啊,穿过来后净碰上这些恶心事了。他一没能力二没运气的,存在的意义是啥?
裴琅抑郁极了,只能不断祈祷着那些人只是说说而已。他突兀地想到了这具身体的娘亲,她是怎么没有的?他之前试探过几次,老沈氏和裴珲似乎都对此讳莫如深,难不成她也...他甩了甩脑袋否定了这个想法,实在无法相信如此慈祥的老沈氏也会如此。
就这么浑浑噩噩地睡了一夜,第二天裴琅准备出门的时候,就听见老沈氏在身后说:“六郎,今日放学后记得早些回来,不要靠近村后面的池塘,明白么?”
这就是变相说明了?裴琅脚步顿了顿,觉得鼻子里塞塞的。他闷闷地说了句“哦”之后就头也不回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