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三炮?”小雨看清楚了,她心里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她有些惊慌,有些愤怒,她大声的质问,“你来干什么?!”
“太没礼貌了啊,小雨!”尽管已经捂出了一头汗,母亲依然舍不得脱掉那件酒红色里夹杂着金色的、长得简直到脚踝的皮草大衣,她急忙把小雨拉进客厅,关上她身后的门,仿佛生怕她掉头跑掉似的,“别这么叫人家,叫大鹏!”母亲接过小雨的箱子,放到挤满了礼物盒子的沙发边上,一边说,一边拉着不情愿的小雨来到那女人面前,那女人站在魁梧的廖三炮身边,干瘦的有些难看,一应俱全的黄金装饰散发着暴发户的特有的俗气和铜臭,“快叫阿姨!”
“哎呀,姐,叫什么阿姨啊,直接叫妈就好,哈哈哈……”小姨终于在镜子里看全了自己裹着墨绿色皮草的臃肿的身体,她格外愉快的说。
“妈,什么情况?”小雨想挣脱母亲的手,她完全懵了,这里的情况太令她意外了。
“呃……不急,不急……”瘦瘦的老女人笑起来满脸的皱纹,她看了一眼尴尬的母亲,似乎有意打个圆场,她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有些娇小却格外漂亮的女孩子,她拉起小雨的手,假装亲密的抚摸着小雨额头散下来的黑发,“大鹏说的对,小雨真漂亮!来,大鹏,快,快把我送给小雨的见面礼拿出来……”
情况真的太糟了!据说,前两天父亲意外的碰到了三十年前的战友,令人惊愕的是,那人居然是廖三炮的父亲廖福生!更加喜剧的是,两位父亲聊起了当年一起在艰苦的岁月里不知怎么立下的一个约定,一份关于儿女婚事的约定——顾小雨和廖三炮是定过娃娃亲的!
荒唐!
小雨听了这个老套的故事,她的脑子里只冒出了这两个字!
“这都什么年代了,娃娃亲算什么鬼东西?!——爸,你确定真的有这么回事吗?”小雨气得都跳起来,她在心底嘲讽着——老爸,这个最爱她的、老实巴交的善良老头怎么也会如此糊涂?!
两个父亲在另一间屋子里似乎聊得很愉快,没有对她的呐喊做出任何回应。
她越来越意识到,娃娃亲的真伪以及二十一世纪与娃娃亲的是否匹配似乎都不必去追究了,因为所有人都越过了这两个问题,开始热切的讨论着两家、两个孩子是如何如何的前世姻缘,天作之合——廖三炮曾经和小雨交往,母亲曾把他认定为小雨的金龟婿——现在终于有缘人终成眷属!关键是,父亲也沦陷了!全家其余的女人——唉,大热天捂着皮草不肯脱下的女人!这群人,她还没同意,居然就收下了人家带来的厚礼!
没救了!
没救了吗?
小雨绝望的想着。她真想立刻摔门而去,立刻投入林撼宽厚的肩膀大哭一场,告诉他,她的父母是如此的贪财,如此势利,他们居然不顾女儿的反对硬要把一个她不爱的男人塞给她!她是如此的痛苦!然后呢?
“……来,小雨,试试这个项链,这可是巴黎时装周的最新配饰!”瘦瘦的老女人从精致的盒子里提溜起一个足以把她的脖子压弯的、闪着刺眼的五彩光芒的钻石项链,不无神气的介绍着,“全钻的,最大的四克拉,南非钻……”
“哇,那得多少钱啊……”
“没多少钱,这些都是从巴黎买的,你们的皮草,这些,这些……都是,以后大家常走动,都是亲戚……”
“真的吗?呵呵呵,会不会太破费啊……”眼花缭乱的礼物让穿着皮草的胖女人们目不暇接,口是心非的伸手接住瘦女人递过来的一个个漂亮盒子。小雨觉得几个女人的贪婪的样子让她不忍直视,简直恶心至极。
“还有这个,大鹏送你的,嗯……那什么,钻戒,两克拉!”
“快,试试,”母亲迫不及待的抓过小雨的手指,发现了那根手指已经被占据,“这是个什么破玩意,快摘了,试试……”
“不,不……”小雨挡开了母亲过来试图撸掉她戒指的手,紧张的护住她的小羽毛戒指,那个小羽毛在那个刺眼的大钻戒面前显得寒酸极了——那是林撼送给她的。
她简直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挨过那顿饭的,太漫长了,像几个世纪。
她把自己埋进被子里,整晚都在流泪,她终于忍住没有给林撼打电话,她一直没把母亲关于彩礼什么的那些话当真,她以为爱她的母亲即使爱钱,也不至于不惜毁掉她的爱情!她终于有些明白林撼的苦衷:两个人的结合的实现,除了爱之外,还需要太多的东西。但是,她更加知道了此时针尖麦芒的和他们顶是没用的,她需要内心足够坚强,需要时间好好想想,想想怎么才能战胜这屋子里只认钱的女人和貌似只知道信守着古董承诺的男人……
小雨望着车窗外的毫无景致的黑夜,她觉得这就像自己现在的世界,但是,就在几小时前,她还是那么的阳光灿烂!
她轻轻抚摸着那只心爱的小羽毛戒指,就像抚摸着林撼暖暖的胸口,她简直迷恋他高高隆起的结实的胸肌,她迷恋他宽厚的给她无比安全感的肩膀,她迷恋他的笑,他的吻,他轻轻的抚摸,甚至做爱的方式!她爱他的帅,爱他的痞,爱他的不羁,爱他的棱角,爱他的幽默,更爱他的安静……她爱他的一切!失去他,她简直不知道该如何进行下一秒的呼吸!
不!不能!我不能失去他!我的世界不能被这群无聊的人毁掉!即使是父母也没有这权利!
她在心里呐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