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兰不明白,自从那天决定和国子断后,过好些日子,旧情如镰刀割草,虽然叶茎割去了,但根还在,不久又长出新的叶子……夜深人静、孤苦无依的时候,又想聚在一块……
过后便是烦恼,纠结——良心谴责与生理需要的矛盾,侥幸与害怕的矛盾,满足与虚无的矛盾……
这种烦恼、纠结,象一把无形剑,割痛了灵魂,劙疼了原有的良知,杀去了灵魂原有的鲜亮色彩,在一次次疼痛中麻木,有了抵御疼痛的耐受的根瘤,将原有就十分脆弱的人性,磨砂的正邪模糊……
许其啊,你尚有一点正经,家也不该是这样窝囊,当有温馨与生机……
而眼下,家务谁操持,孩子谁呵护,营生谁打算的……你不清楚吗?有些事情需要两人商讨……商定好了,还得夫唱妇随去执行。
一个人就是有钻天的劲也飞不高——白天去地里,去自留园;晚上回家累的半死,洗完手,洗过脸,还得做饭;又有鸡鸭饿得催命叫……赶紧去挖食、加水、搅拌,等一系列干完了,已汗渍渍。困了就赶快睡,不困就抓紧洗个澡,等收拾好,得九、十点上床——
被窝清凉——守活寡的滋味难熬啊——怎么形容守活寡的滋味?
不好形容……
那是精神层面的,自己与别人都是看不到的;用虚无缥缈来形容,是因为它看不见、摸不着,没有形状可言;或者说来无踪去无影,捉摸不透……容易让别人忽视——的确,它善于伪装,外表看不见,自然不会直面她的喜怒哀乐;它是深藏的,抽象的,不大好用眼观察,最好用心感受——丧失夫妻平衡的天平,只剩下凋零的一端,面相不悦,怏怏无神;阴阳失衡,唱独角戏的角色,空洞运转,无为干耗,单调乏味;那种急于寻找又无法找到首尾相顾的耦合、调节、慰藉的痛苦,象竹篾子刮在骨头上——可悲的是,既听不见刮骨声,却无处不在挫骨;可怜在刀风剑雨里,悲哀在挥之不去中;情感在肉与骨、手与脚、皮与脏器、头发与汗毛眼等等中掣肘,在制衡中拉锯;骨髓在低泣,热血在呜咽;心花未绽放就苍白,花瓣象枯叶在风中游荡飘零,居无定所;哪里空虚、低洼、潮湿、旮旯就被掠到哪去……
早晨起床,衾寒枕孤,孑身慵懒。凉倚窗棱,听树杈喜鹊空欢唱。风扑门,声动响,回望总是白白望……女人行走如此地步,太悲哀,太不幸,太可怜……
她时常偷偷哭泣……
可是,在外表她依然要装得若无其事,不漏蛛丝马迹,有泪背后擦。在外观,架子不能倒,颜面不能少……容颜,一个女人生存的象征,如果连它都没有,女人就白活了……
平庸者,恰恰最先放弃的是外表。
人们只看到如兰不放弃的外表,但不了解她真实悲苦的内心。
国子是走向她内心的一个男人——交往之初,彼此吸引的情感,被臆想成一只橘红色的草莓,鲜嫩饱满,食欲强烈;明知“有毒”,但还是贪图健朗外貌,粗犷彪悍,洒脱不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