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其妈深知老头有石头的心肠,铁的手腕,所以免不了哭泣,劝他不能这样狠心,看在孙女的份上,红凤不能没有妈呀!不能和如兰离婚啊,儿子的家拆不得啊!
是啊,民间有这样一句俗语: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说的就是拆庙已经是罪孽深重,在佛教和道教看来,已经是大逆不道,要遭报应的;而拆除别人的婚姻,更是忤逆不道,不可饶恕……
假如离了怎么办?真离了的话,这个家就没有了,将四分五裂,形不成合力,儿子许其也难,如兰和红凤更是雪上加霜,孩子不能离开妈,离开娘,孤苦无依的红凤将如何是好,不跟枯叶飘零一样吗?
是啊,俗话说:十个婶子一把花,好赖不赶一个妈……孩子就像羽翼之下的小卵,没有了妈妈的保护,是不周到,是没有安全感的,随时随地都会难堪的……
当年他风流快活的时候,她也想到离婚,离开呕心倒气的家,眼不见心不烦,怎么还不是一辈子,到哪儿不是刷锅,何必赖着不走……许思全也想一脚踹掉她,要娶英玫过日子。但被喜爱玩土枪的父亲唰地抡了一枪把子。父亲言之凿凿,声色俱厉,一手端枪一手勾着扳机,声称若要再提休妻之事,一枪嘣他脑瓜……
从此,枪不离这老人的手,连睡觉也放在身边。老人对儿子说:“你这个笨种,想过没有,英玫偷你,她就能偷别人,水性杨花,脚踏两条船,届时哭掉鼻子你找谁?”
从此,他有心无胆,惧提休妻之事。
她想过离婚,想离开许思全从此不受这个窝囊气,可一想到孩子,孤零的眼神,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可怜劲,心就软了。
现在要休如兰,如兰如何能承受这一重击?
如兰在村委会被巧云羞辱的已经无地自容,恨不得地陷缝儿钻进去,这些天无精打采,灰头土脸,已经羞愧到了极点,那种不痛改前非,重启新的人生誓不为人的忏悔,已经牢牢地扎在心里……难道在这个节骨眼,连一个悔改的机会都不给吗?就忍心她蒙辱戴羞的身子,怀揣悔过自新的良知,再来兜头浇一盆冰水吗?这有失公平,也有失人性……若离婚了,她怎么去面对女儿红凤呢?非得让女儿在宝贵的学习期间,分散精力去恨她妈吗?非得在女儿非常关键的求学期间,在心里掀起不必要的狂浪惊涛吗?离婚不仅害了如兰,害了许其,更害了上学的红凤,说不上会影响这个孩子一生——可怜的孩子,人生才刚刚开始,难道就让她遭遇严冬,冻伤花蕾吗?
哎,这个死老头子,心咋就比石头还硬,比冰还冷,她该怎么办呢,她陷入愁苦之中……
许其这两天不在家,他去了医院看望杨富宝最后一眼……
杨富宝悔恨、惭愧得上吊自缢,在医院里昏迷不醒……
原来从那天下轮船又坐车回家后,王进凤被杨福宝领到了加工组……晚上十点左右,没脸回家,只好暂时先在小房子里住一晚,疗疗内痛,平平心潮,避避风头再说……
王进凤一摸炕儿冰凉的,就去屋外找草烧炕,杨富宝把被子铺了后,无精打采地抽烟。脸色冷冷的,干瘦的脸皮,紧紧的象凛然的铁青色……等烧暖乎了,钻进被窝,两人身如烙饼,辗转反侧,唉声叹气,满脑的“故国不堪回首”的惭愧心境……
王进凤睡了一时,打个激冷醒了,听到身边的杨福宝呜咽的哭声……先是一惊,后来心想让他哭吧,哭完了好受些……转身又迷糊过去了……
不知多时醒了,抬头看窗,窗外放亮了……只是不见身边的杨福宝……
王进凤蹊跷,屋里找遍又去屋外找……东方初现鱼肚白,头顶是柔和的葱蓝,清冽的空气中,凉风习习,一阵喳喳呖呖的鸟叫,彻底打破了黎明的寂静。
朝屋后的土坝子望去,从河里漂浮的水汽,凝在半空,象是乳白的丝纱,翠色如滴的林子里,一群鸦鹊振羽乱噪,甚是尖哓……
他环顾四外,没有不寻常之处。猛然间想到不妙,撒腿往林子跑去……刚挨近林边儿,便目瞪口呆——一棵歪脖子老松树上吊着一个人,四外群鹊振膈羽飞……大概人还没死,鸦鹊欲啄未啄,未啄又不舍弃,不断围着那树、那人惊恐地尖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