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人再为南宫煌送来食物,陈绩看着吃饱不到两个时辰又吃喝起来的人,笑了笑便重新闭起眼睛养神去了,期间一句话都没有再说。他知道李南音不会说出自己想听到的答案,否则早就说了。
所以陈绩没有再多问,抓紧时间休息起来,军中还有很多事要处理,每到这时候,他对那位只管打仗的河北道大总管都恨得牙痒。
既然明知道没有答案,陈积为何关押下三人后,却坐在牢房外陪伴?
很简单,他不想得罪这三人,南宫家和柳家亦是宁国之臣,没有特别的理由,宁国内谁都不想得罪两个不争权夺利的世家。
李南音背后倒是无亲无故,只是他的朋友太多了,多到连自己都是他的朋友,莫说斩了他,囚在大牢恐怕不出一个月,便得派重兵防守别人劫狱了。
“都是无法无天的家伙。”陈绩心中暗暗道了句,独自苦思起来。
人,是一定要放。
但在这之前要弄清楚秘道内有什么,从那里通入自己的府邸,什么时候建造?李南音三人的主要目的又是什么?
陈绩从来没想过,刻意依山而建的将军府,竟被人打通了一条秘道,背后之人是谁,又想做什么呢?自己书房里的军机又泄漏了多少?这些种种都很重要。
“快马再快也要明天中午才能到达都护府,但愿这期间不会发生什么意外,唉...小李这家伙真会惹事。”
陈绩心底暗叹一口气,打定主意只要边境没事发生,就赶快把牢中三人放走,表面过得去就算了。毕竟留这三人在牢中一日,随时都可能会有大麻烦,要应付边境线的他实在没心思,玩所谓的江湖游戏。
与此同时,他亦怀疑李南音三人是否目的在书房,是否早就知道秘道,这次只是不小心遇到了自己。
定国候的玉令可以是真,也可以是假。
柳随云三人要从何尝身上偷块玉令,说易不易,说难亦不难,这一点可以肯定。定国候的武功不错,却没有到天下无双的地步,李南音的武功如何,暗地里派人观察过的陈绩很清楚。
对送饭菜前来的兵卒低语了两句,亲自把饭菜送入牢房,陈绩再与三人浅浅喝了两杯,坐回椅上,闭眼不停思考这些问题。
他明天要做的事本来已经够多,如今加上一条秘道就更多了。如果不是李南音三人实在可怕,陈绩不放心其他人看管,一定会亲自带人进入秘道,不会等到天亮才离开。
“陈将军若信得过李南音就请回吧,不必等虎痴回来了。”
南宫煌和柳三的话,陈绩可以不管,李南音却还是要回答,要想一想,必要时还可以退让一步。
不为什么。
只为他是他的朋友,更为当年那些老兵的人情。
柳随云两人他倒不用给面子,初次见面,怎么能算是朋友,柳家和南宫家不足以让他退一步。
“喔?你知道我在等李天儿前来?”
李南音嗤笑道:“李南音没带脑子出门?陈将军是怕书房中的军机窃漏,害怕离开后,我悄无声息消失在牢房也无人知晓。”
陈绩笑道:“小李啊,你总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陈将军是君子?”
“好像不是。”
“那不就对了。”
“要是怕你们消失,我随便找个人前来看管就好,何必非要亲自坐在这里等李天儿?”
李南音笑了笑,喝了一口浊酒道:“你相信我?”
陈绩点头道:“作为朋友,是相信的。”
“好吧,我无话可说了,睡觉睡觉,很久没睡安稳过,难得陈大将军守门,这次可以安心睡了。”
李南音说完,身子一侧竟真的渐渐睡去,不久后更打起呼来,呼声之大让另外三人只能相视苦笑。
这位浪子果然是浪子,说睡便睡,完全不在乎身在何处,何方,在这臭气熏天之地竟也真能睡。
睡眠中的李南音可管不了他们,这数月来他是真的累了,距离上一次奔波已隔两年,他需要一点时间去调整身心。
李南音明白陈绩的难处,他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既然对方视自己为朋友,没道理还要为难。
再为难便不是他李南音了。
但两人很多年前就是朋友,为什么陈绩还要说这样的话?李南音还要问一问?
因为陈绩不是当年的陈绩,当年的陈绩依然在,但岁月与经历给他加上了另一个身份,这个身份不容许他随意信任别人,只许时刻保持警惕,保持怀疑。
既相信,也怀疑。
李南音也不再是当年的悍卒,只是一位江湖浪子。人心易变,谁都不敢肯定自己变了多少,更何况别人?所以他们两人都信任对方,却又有所保留,有所戒备。
这很无奈,却很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