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柯是被死橘猫给压醒的。
等捂着胸口坐起来,看到墙壁上的挂钟上显示的时间时,险些吓得魂都要飞起来。
他火速收拾了一下,随手套了件毛衣便出了门,都没来得及抓两把头发,也就没注意翘起来的呆毛,按电梯的时候才想起来东西没拿,又返回去提了东西,这才锁好了门。
出楼道才觉得有些冷,但快步走起来也还好,于是仗着年轻人的热血便赶往目的地。
这个时候便无比怀念被偷走的那辆自行车了,有了它,双腿就能解放了,赶起路来也不必这么匆忙。
一边在心里唾骂那个偷车贼,一边在寂静的小区里奔走,还不忘分出一根心神来纠结自己到底锁没锁门。
远远看着那辆熟悉的大奔停靠在路边时,冯柯放缓了脚步。
此时已近日暮,太阳堪堪悬在天边,晚霞布满了天空。落叶乔木只剩一些光秃秃的枝干,在黄昏中拉出长长的阴影。
这条街道寂静无人。此刻光影迷蒙,冯柯能清晰地听见微风拂过草丛的簌簌声响,能听见自己清晰的脚步声,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
倏忽觉得这情态近乎温柔了。
沈初白听见有脚步声,透过车窗看见远远的那人,原本还走得飞快,后面慢慢缓了脚步,心里觉得有些好笑,又觉得冯柯有些过分可爱了。
他拉开车门,向冯柯走去。看见那人一头柔软的黑发被风吹得炸了毛,雪白的脸上因为疾走晕出了几分红,单穿了件柔软的白色毛衣和薄薄的牛仔裤,连件外套也没有,手里提着一个浅蓝色袋子,指头被风吹得有些红。
“怎么穿这么少?”沈初白快步走过去,想拉过他的手试试温度,临了又只是帮他摘去了挂在毛衣上的草叶,而后礼貌地退了两步。
冯柯僵了一下,发现对方只是善意地拂掉自己身上的落叶,道了声谢,又用手拍了拍自己身上,以防再有什么灰尘落叶猫毛之类的。
“一不小心睡着了,出门有些急,随便穿了件衣服就出门了。”
沈初白一边说他,一边领着他上了车。
“急什么?我又不会跑,慢慢来就好了。等会儿到了城郊会更冷,车里我还有件外套,你下车穿上。下次可不能这样了啊。”
上车之后,暖气呼啸而来,带着浅淡的香薰味儿,是很清新的味道。沈初白温软的话语夹杂在暖香中,混出了一股亲昵的感觉。
“我有一腔热血,不怕冷。”冯柯张嘴就是瞎扯,系上安全带后十分自然地转移话题,“我给你带了点小礼物,你猜猜是什么?”
沈初白发动车子,关上了车窗,跟着导航开始驾驶,闻言笑了笑说:“好巧,我也给你带了点小东西,你也可以猜一猜。”
冯柯不知道脑子怎么抽的,开了个玩笑:“你之前给过我巧克力,还有花,这次总不会是戒指吧?”
说完就想跳车。
沈初白看了他一眼,笑意都要溢出来了:“如果你愿意的话……”
“不不不,不用了!”冯柯缩在座位上,险些变成一只鹌鹑。
“该来的总会来,该有的也会有的,我们不着急。”沈初白意有所指,冯柯装傻不过,只好祭出了自己的礼物来企图蒙混过关。
“这是椰蓉球,今天刚做的,我尝过了,不算很甜,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我尝尝。”沈初白偏过头,看着冯柯,他手里的盒子打开着,金灿灿的椰蓉球一个个圆滚滚,看着十分可爱。
冯柯怕他开车分心,犹豫了一下,捻起一颗椰蓉球送到了沈初白嘴边。
做的时候便是按照一口的量来分的,不算大,吃起来应该正好。
沈初白张嘴咬住,甜丝丝的,混合着淡淡的奶香和椰香,直击人的味蕾。
唇上沾了点椰丝和金黄色的碎渣,他舔了舔,舌尖一卷而过,唇上还是亮晶晶的。
“喜欢,很好吃。”他看着冯柯的眼睛也是亮晶晶的。
本来一个很寻常的动作,但是在冯柯看来却莫名地有些……欲。果然好看的人做什么都很容易让人想歪啊。
“喜欢就好,等会儿还要吃饭,不能多吃。这个你可以带回家当夜宵。这种天气常温保存,第二天吃也可以的。”冯柯为了避免自己再进一步地想歪,狠狠心把点心盒子盖上了。
“还有一盒花果茶,也是我自己做的,味道偏酸甜,可以煮也可以直接冲泡。你之前送过来的花实在太多了,我觉得有点浪费,就做了这个,你可以尝尝合不合口味。下次别送花了啊。”
“都是你自己做的?木壳儿好厉害。”沈初白说,“那我下次送别的。”
木壳儿是他幼年的外号,小时候“柯”字写得很开,幼儿园老师念“冯木可”,不知道怎么的传到了大院,长辈们便开玩笑叫他“木壳儿”了,同辈人因为被他打趴了,不敢随便叫。
此时乍一听见这个带点调侃又充满童年回忆的外号……让他愣了愣。
很久没有人这样叫过他了。
沈初白没听见他说话,投过去疑惑的目光。
“你……是为什么去演戏的?”冯柯回过神来,顺着直觉问出了内心一直想问的话。
“我在大院的时候,你是我们一群孩子里面的学习标兵,‘别人家的孩子’说的就是你了吧。成绩好,还很乖,从来没有看到你家里有过争执与吵闹,连麻雀都不往你们那儿飞,我们经过你家都屏气凝神的,生怕吵到你学习……原本以为你现在会在某个科研室穿着白大褂,或者当个大官什么的。”冯柯抱着礼品盒,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景物,就像那些他没有见证过的,属于旁边人的岁月。
逝者如斯夫。
“因为喜欢。”这么多年,很多人问过他这个问题,他不觉得冒犯,反而为冯柯愿意主动去了解他而感到有些开心。
“我小时候也以为自己会走上你说的这种路,再不济就是继承家里的事业,如果这样,兴许你见到的我就会是一个挺着啤酒肚的中年秃顶男人了。”
冯柯笑了笑,无法想象那个模样的沈初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