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中,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缓缓行至城下,身旁行人纷纷裹紧衣衫,快步入城,只有这两人慢慢停至城门口。
大人身着布衣青衫,头发凌乱,手提酒壶,步伐颠倒,眉头紧锁,只一见便晓得是那嗜酒之人,郁郁不得志,或是无钱买酒?
倒是那十五六岁的小伙子眉目清秀,尤其是一双眼睛清澈干净,平静无波,再看那城门,门上无锁,城台上城门口均无一人,城上无名,只有一尊佛陀画像刻在城墙。
这便是佛画城了吧,这几个月来在这醉汉偶尔和他提到,苍穹之下有四大地界,道教,佛门,魔宗,妖族,各自划领地而治,佛道两派同气连枝,视妖魔两族为旁门左道,而妖魔两族亦是同仇敌忾,万年来始终争斗不休。
他自小生长之地属于佛门境内,在这里,大部分人信奉佛道,虽不是人人剃度出家,却也是家家供奉佛像,口中所念心中所望皆是佛理,在这里僧人很受人尊敬,都说佛家以慈悲为怀,在村里时也时常听别人说佛门高僧割肉喂鹰的故事,由此对佛门更是神往已久。
早就听闻佛门有一城,不设城防,不限派系,意为佛门大开方便之门,接纳世间一切诚心礼佛之士,便是那十恶不赦的恶徒只要一心向善,也可立地成佛,这份胸襟着实让人折服。
可听这醉醺醺的道不似说起来,言语中却是充满鄙夷。
看着张凡白在城门口发愣,道不似涣散的眼神略微有些聚拢。
“张凡白,是不是又被这佛门的大胸襟折服了?不是我说你,看事情不要只看表面,这世间最是道貌岸然的一群人就是这群口中念叨阿弥陀佛天天劝人行善的家伙了,蛊惑人心罢了,导人向善,哼!没有了自我,哪还有道?小和尚,你可知何为道,路为道,酒为道,酒后所走之路也为道,世间三千大道,独独只有我不似道,不似道,道不似,这可真是个问题,我想了这么多年也没想明白.....”
张凡白看着眼前这个走路东倒西歪还要胡言乱语的醉汉一脸无语,路上行人纷纷侧目,眼中露出深深鄙夷,在这佛门清净之地竟也有这等不知礼数的蛮徒。
自从村落被屠灭之后,张凡白既答应了道不似,便不会反悔,跟着他从贫瘠的荒漠一路行至此城。
张凡白从未问他当初为何要救下他,也不知道他们究竟要去哪里,只是道不似口中时常念叨着心之所向,便是我前行之路,大概他也是个无家可归的可怜人吧?
想到这里,胸口又开始隐隐作痛,自从那日埋葬乡亲之后,身上的伤慢慢愈合,唯独胸口当日插入灰色菱片之处始终未曾愈合,反而渐渐显现出与那菱片形状一摸一样的黑色印记。
每当想起乡亲惨死之景,胸口还会泛起血光,似有东西想要喷薄而出,道不似看过之后,口中滋滋称奇。
照道不似所说,当日他昏倒之后,那菱片慢慢消散,融入他的心口,被他血与悲伤做引,似乎开启了认主,生成印记,已寄入他魂。
“你可知此物有大悲痛加身,为这片星空所不容,你族之祸多半也是因它而生,许是你的丧族之痛牵动了它的气机,才让它认你为主,人世间的悲苦各有不同,然唯有四大悲可引动天地气机,丧亲之悲,失友之痛,斩情之苦,亡道之哀,此物集世间悲痛于一身,需以悲作引,秉持天地煞气,但已破败不堪,与我一般,终究是败者,一旦妄动便要招致灾祸,它既相信你,我便不会强加干预,只可惜日后之事,你能否扛下,唉......”
张凡白并未明白道不似所说日后之事所指,却也能感觉到他言语中的无奈和遗憾,既来之则安之,同是天涯沦落人,两人就这般相互依偎也是好的吧?
两人缓缓步入城内,虽说这城外风雪飘零,行人稀少,但城内确却是另一番景象,道路两旁行人众多,叫卖声络绎不绝,随处可见僧人行走,路上行人对僧人也很是尊敬,若有僧人行走在路上,行人纷纷双手合十,尊称一声大师,家家户户门上也都张贴佛像画,日日参拜,更以家中有人和佛门挂上关系为傲,足可见佛门于此地之人心中的地位。
不少修士都慕名而来,想要一睹风采,有的甚至一入此城,受到佛家感化,就此遁入空门,传为美谈。
第一次进这心望已久的大城的张凡白不免有些紧张,左顾右盼,但见有僧人经过身旁也学那路人对其弯腰施礼,后者报以微笑,让张凡白心中也充满欣喜,这才是高人风范,哪像身旁这醉鬼,哪里有个高手样子。
道不似始终不以为然,只是眯着眼继续灌酒,更是无视那周围之人眼中愤懑,那些个佛门僧人也是一笑而过,并未怪罪什么,可难了张凡白脸上挂不住,赶紧拉着道不似走向偏僻小巷。
走了一会儿,一屁股坐在一家酒肆门口,气喘吁吁,腹中早已是饥肠辘辘,却又赌气不愿开口,道不似靠在柱子上依旧闭眼灌酒,酒肆老板看门口停了个醉汉,想要赶人,但又不好发作,道不似摸了半天身上扔出一锭银子。
掌柜立马笑呵呵问道:“客官里面请!”
张凡白连忙站起,肚子不争气的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