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故作谦逊般介绍起来。
故意而为之事情总会有些不自然,但父亲的手显得更不自然,他不知道往哪放般地用眼神代替了双手抚摸着他落座的副驾驶。
我父亲原本想抽支烟,我看他摸了摸上衣口袋里的烟又把手放下了。
“爸,给我点一支烟,这天气有点困。”
“忍一忍吧,万一烫到车就不好了。”
我们到了骨伤科医院的时候,我就想带我自己的孩子般去这去那。挂号,等待,就医,检查,等待,付钱,拿药,回家。
父亲始终紧紧跟在我身后,我让他坐在那里等我,他也不愿意。
在回来的路上,因为是绕着山路,父亲突然让我停车,他下了车往回跑,我有些紧张他怕他被后面的车碰到,也想下车去,但父亲说他马上回来,让我在车里等他。没办法,这沿着水库的道路比较窄,我只能坐回车里,万一有有车来会车不方便时可以挪一下。
我打着‘双跳’,从后视镜看到父亲用衣服捧着一手覆盆子(野草莓)。
“我还以为什么事?这多危险啊?”我读父亲说。
“这个带回去给你女儿吃,走吧。”我爸小心翼翼把身子挪近车厢,双手有力地捧着那不多不少,不大不小的覆盆子。
“爸,小心肩膀。”
“哎哟!……没事没事,你开你的。”
我小时候,父亲但凡上山去挑选木材都会带回来一些,他这样,我爷爷也是这样,现在他自己当爷爷了,还是这样。
快回到家了,父亲说,他喜欢我这个牌子的小轿车。他说,坐了这么久的车,这些覆盆子一个都没有震烂掉。
我知道,那哪是车好,是他一路就这样用双手捧着放在两腿上的缘故,虽然我也尽量开平稳一些,省的颠簸到他疼痛的肩膀。
父亲的开心,就是这样容易满足。
我女儿的开心,也同样这样容易满足。
几十颗覆盆子就让不常见面的祖孙俩一黏一整天。
这是我长大后,第一件为父亲做的力所能及的事情,就在那一瞬间,我好像回到了那个午后,那个手握着自行车当把的午后。
前几年,家里要添置第三辆车的时候,我和我爱人还是买了父亲说喜欢的这个品牌汽车。
现在,我什么都有了,却没有了之前的喜悦,甚至小小的小确幸都没有。
“晓哥,早点上楼来吧,饭菜已经做好了。”
手机里显示着爱人发来的信息。
当我要关上车窗时,随着上升的车窗玻璃一起上来的是一张皱巴巴的小卡片。
我摊开一看,原来是大女儿歪歪扭扭写的文字与拼音组合在一起的一句话。
‘爸爸,开车注意安全,不能在车里抽烟,对身体不好。我和妈妈还有妹妹要担心的。’
久违的喜悦之情。
我父亲和母亲后来告诉我,那一辆自行车是二手买来的。
“啊?”
“是的,是二手自行车。”
原来,快乐可以如此简单。
我自认为开了眼界,有很多东西看不上,瞧不起,然而,就是我这样的想法,让我丢了本应该对生活感恩的快乐。
我后来虽然习惯性在上楼前抽一支烟,但,我下了车站在车后面抽上一支再上楼。
让我缓一缓着角色转变的过程,深深吸几口气,笑一笑,拍一拍生活的鸡毛蒜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