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几十丈,禹常皓远远就看见了自家那破败的茅屋以及土垒的外墙。
尽管置身于午时正灿的余晖下,也无法为它的简陋添上几抹气势。弟弟的身体要补,房屋也要修缮,怀着这样的想法,禹常皓笑着推开了院门。
可门半开的刹那,禹常皓刚绽开的笑容便凝固在了脸上。
禹常月倒在庭院中,口吐白沫,两位老人无助地跪坐在旁边。一道惊雷在禹常皓的脑海中炸响,他丢下手中的布袋,发疯般冲了过去。
老奶奶白翳遍布的眼里流下了两行浊泪,双手慌乱地在禹常月脸上摸索。老爷爷见禹常皓回来,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可他心急,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怎么回事?”禹常皓咆哮,垂头埋在弟弟的胸膛上。
心跳声已经微不可查。
老爷爷不知道禹常皓喊了什么,但他能看出那孩子眼里的惊惧,他终于喘过气来,指着禹常月脚边一只斑鸠的尸体,“常月怕是吃了那东西生的事。”
禹常皓低头看去,探手抓起那只斑鸠的尸体,腥腐的臭味顿时冲入鼻腔。
他没有浪费时间哭嚎,而是提着那只被乌血浸染的斑鸠,猛地抱起禹常月。
“你们在屋里等我,哪里也不要去!”他抛下这句话,夺门而出。
此刻,轨车堂的起落站。
四个车夫斜靠在简易的凉亭里,用草帽扑着风。现在午时已过,路上的行人少了许多,他四人也刚跑完一趟,此时抓紧时间休憩,等待下一次轮替。
忽然,遥遥见到一个少年逃命似地向他们奔来,四人不禁探起了身子。
“起车!起车!去医馆!”禹常皓一路大吼。
他两步窜上轨车,几个车夫还没回过神,依旧黏在长椅上。
禹常皓以为才两个人他们不愿起车,“我付八人的钱!立刻去医馆!”他几乎是哀求道。
四个车夫这才意识到那孩子怀里抱着一道昏迷的身影,顿时也顾不上才开始休息,立刻奔到轨车四角,双手握住直角车辕的短端,迈开大步奔跑起来。
“小伙子,生了什么事?”左上首的车夫扯开嗓子回头问道。
“去最近的医馆!”
“最近,最好的医馆!”禹常皓没有回答他,自顾垂头打量弟弟酱紫的脸色,他伸出手指拂过弟弟苍白的双唇。
禹常月双眼紧闭,嘴角依旧不时冒出白沫,身体却没了别的动静。他轻轻摇了摇怀里的弟弟,试图将他唤醒。
他心里忽然升起一股莫大的悲痛——虽然禹常月嗜血嗜生肉,神志不清甚至是别人口中的残障,可他还是自己的弟弟呀!
在这世界上,想必只有他还记得禹常月孩提时的聪颖可爱。倘若连自己也抛弃他,他在这残酷的世界上当真是无所依靠了。禹常皓在父亲与母亲的墓碑前起誓过,只要自己尚存一口气,必将禹常月守护到底。
他已经成年了,父亲说过,男人许下的誓言要用血来捍卫。
可他没有守护好弟弟——看到那斑鸠尸体的第一眼他就知道凶手是谁了。
自从和沐昕芸走得近而得罪卫伍后,禹常皓没少受过那家伙的骚扰。卫伍知道禹常月的缺陷后,便隔三差五在院墙外用竹竿吊着些小动物的尸体探进院子里,故意弄得鲜血淋漓。
禹常皓前一日劳作疲倦,早晨睡眠很沉,没到固定时刻一般不会醒来,弟弟便会被血腥味吸引,悄悄爬起来,被卫伍诱出门外戏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