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芯转动发出了轻微的咔嚓声,门从外面打开了。
太宰治躺在沙发上,举起软绵绵的手臂向来者打招呼:“晚上好,津岛君。”
“你好像挺开心的,有什么好事发生吗?”津岛把掰直的回形针收回口袋,关上门向太宰治走过去。
“是酒精啊,酒精。”太宰说,“是为了你特别准备的酒,在猛灌了一通后,我现在感觉身体软的像棉花一样哦,真是快乐啊。”
“酒精自杀吗?”
“只是一个小小的尝试啦。”
津岛就近坐在了沙发和桌子之间的地板上,桌上有两只杯子,津岛随意选了一个,拿起桌上的酒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琥珀色的酒液倾注在方形的玻璃酒杯中,酒香蔓延出来,和津岛背后沙发上躺着的某大型酒气源头合二为一。
“是好酒啊。”津岛端着酒杯靠在沙发上,偏过头问太宰:“你到底喝了多少?”
太宰歪了歪头,“谁知道呢。”
“那之后的都归我了~”
“嗨嗨,不请自来的客人请自便。”
津岛愉快的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火辣感从舌头一路直冲到胃,他向下滑落了一些,头恰好枕在沙发上。
鼻端的烈酒气息浓郁到眩晕。
一杯接着一杯,津岛简直是把酒当成了水来灌。
太宰治安静的闭着眼睛,呼吸轻缓平稳的像是睡着了。
很快,酒只剩下了最后一点,津岛给两只杯子都倒上了相同的量。然后将它们被并排放在桌子上,不多不少,差不多都是半杯的分量。
津岛:“唔,如果你睡着了,那我就替你喝了吧。”
“过分。”
一只缠着绷带的手臂越过津岛,拿过了其中的一只杯子。
太宰治仰面躺着,将杯子举得很高。透过杯底看,天花板也成了温柔晃动着的琥珀色块。
“那我们开始吗?”津岛笑起来,眉眼弯弯的:“谁先来比较好呢?”
“当然是你啦。”太宰露出如出一辙的笑,“毕竟交出主动权的可不是我。”
“这不是要怪太宰你吗?无论怎样都不愿意先伸手,真是让人苦恼。之前在蛋糕店也是吧,你动了杀意这种事,我还是看得出来的。”
“哎,明明津岛也想杀掉我的。”太宰转头看着津岛,上扬的尾音带着不满,像小孩子要不到糖果,“津岛君,你能告诉我,是什么让你退了一步吗?”
“就像是你感受到的那样。”
[太宰治,我对你的渴望,远远大于你对我的好奇。如果我不先伸出手,你只会在僵持后毫不犹豫的率先离去。]
太宰治察觉了津岛不正常的急切,所以正大光明的以自己的离去作为筹码,试探起津岛的底线。
“我只是稍作尝试而已。”
[试探的威胁一下子就成功了呢,津岛君。]
津岛偏过头,和太宰相对而视。
相似的两个人像隔着镜子,他们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自己。
微笑的表情,深冷的瞳孔,还有淤泥一样冰冷的空洞。
“这样可不行,太宰是决定成为善一方的人了。”津岛伸手捂住太宰治的眼睛,空气中冰冷的物质消失不见。太宰治在看不见的情况下,啪的一下,将一只手准确按在了津岛的肩膀上。
“比不上你呀津岛君。”
睫毛在掌心划过的触感让津岛盯着自己的手背看了一会。
然后他收回了手笑起来:“太宰,你调查过我了吧?”
太宰治:“当然咯。”他的食指不轻不重的戳着津岛的脸,“你的档案清白到我都在发抖呢。”
“有看出什么吗。”
“看出你能入选京都十大好市民,家中警方的感谢状能塞满一只柜子。”
单从档案看,津岛和太宰治简直是南辕北辙的两个人。
“塞满一只柜子倒是没有,”津岛若有所思,“哎呀,应该让他们给我发感谢状的。”
“原来是打白工吗。”太宰理直气壮的发出控诉的声音,“京都的警察简直比我的前boss还黑心!”
津岛:“你的前boss帮你把情报贩子们逼出了横滨吧,我这边的调查可是什么支援都没有哦。”
提到这个,太宰治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险恶,津岛笑出了声。
“来听听我乏味无趣的过去吧,太宰,这是我能给出的最大诚意。”津岛说,“相对的,之后你也要拿出对等的东西来才行。”
………………
记忆的最开始,是一场爆炸。
火焰里虚幻的人影在高温中崩解扭曲,慌乱的人群胡乱跑动着。有人跑丢了一只鞋子,有人盘好的发髻凌乱的散开。
这应当是很危险的场景,人们纷纷脱下了日常的面孔,显露出了最本质的欲望——
想要活下去。
他沉默的冷眼旁观着,脑海中一片空白。
他离那个身上炸弹突然爆炸的人不算很近,巨大的冲击只是波及到了边缘的他而已。
他摸着自己的耳朵,摸到了满手滑腻的猩红。
[啊,听不见了。]
冲击的后果直观的体现在他身上,他的世界一片寂静,人们的挣扎求存在他看来,更像是一场没有观众的滑稽默剧。
下一秒,他被撞倒在地。撞倒他的男人没有回头,男人惊恐的想要离那片爆炸的地方更远一些。
孩子在这种场景中没有特权,在这里,所有人一起有一个统一的称呼。
“人质”。
“我们明明只是在家待着……”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被绑在身上的炸弹……”
“救命!我不想死——”
爬起来的他默读着周围人的口型,得知了大概的前因后果。
有一伙凶恶的歹徒,绑架了一条街的普通民众,用随机的方式给一部分人绑上炸弹后,他们将这些可怜人赶入了那条街道尽头的商场里。现在他们所在的位置,是商场一楼的大厅。
他是众多受害者之一。
脑海中关于记忆的部分依旧空空荡荡,找了个角落坐下,他打了个哈欠。
[名字名字……治……哎……突然跳出来了,是津岛修治?好熟悉。]
[年龄、家人、经历……不行,完全想不到。]
[唔啊,我几天没睡了?好困——小孩子想要长高是要喝牛奶和好好睡觉吧,嗯?总觉得喝牛奶没什么用……]
津岛的手掌压到了几块碎玻璃,他捡起一片,判断了一下尖锐度后,带着点好奇向自己的手心划去。
[好痛。]
[耳朵完全不疼,还以为失去痛觉了呢……知觉方面好像没什么问题。]
在安静的角落里,津岛丢下玻璃,打了第二个哈欠。
他左右看了看,发现没什么人注意到他。
等待着他的无非就是两种后果,醒来或是再也醒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