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怪秦三儿，好端端地跑到九嶷家做什么，偏九嶷又忽然好起来了，跟着一道找孩子。秦大柱就怕他看出点什么。即使看出点什么，也不要紧，整个村子，谁不知道谁，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若是九嶷不识相，那就只好对不住了，提前送他下去，跟先祖谈话去。

秦柱子是有这个狠心的。不怪别的，只怪原主秦览洲，小时候惯会讨好族中长辈，让他读了书。这才识得几个字，入了公家这一行当，吃着铁饭碗。

他从不想想，自己也入了学堂读过书。最后，书没读下去，倒是跟人学了一肚子坏水，致使最后，大字不识几个，算账脑子都转不过来，慢慢地跟别人也没差别了。尤其是后来全国改革的时候，家中的长工没了，得亲自跟人下地干活。

一扭头，就看到闲闲地坐在那儿，只需要计个数的原主，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为啥同样的家境，同样的起步，他就活成了样样不如他的人呢！明明自己小时候，也是被族中长辈常常夸奖的人啊！

还有一事，秦柱子一直深埋在心底，没跟人说。

当年，原主的幼弟秦中洲失踪一事，是他在中间捣的鬼。

那年，秦中洲不过是个三岁大的小屁孩，天天坐在门槛上玩泥巴。

恰好那天，秦柱子被先生骂了，而原主则被先生狠狠地夸了一顿。气不过的秦柱子，在路过原主家门口的时候，生出一毒计。

趁着四下无人，他捡了根靠在墙边的竹竿，拿出随身携带的小刀把竹竿的头从中间划开，夹上自己包里塞得乱七八糟，很是令人眼花头晕的红红绿绿东西，或是奇怪颜色的树叶，或是河边带颜色的石头，被他磨成薄片。这玩意儿，对大孩子来说，没什么吸引力。但对小孩子来讲，多一种颜色就能叫他们玩上一天。

弄好确定它们不会掉下来之后，秦柱子就拿着这根竹竿钓鱼，把秦中洲一点点地从家门口引出到外面。期间没发出一点声响。

然后，再把他引到后山树林里，推入废弃的地窖中。地窖常年不用，里面有水，秦中洲掉下去的时候没死。在水里扑通了好一会儿，是被秦柱子拿竹竿捣下去的。浮上来，捣下去，浮上来，捣下去，如此循环个三四次，再也没声了为止。

事后，秦柱子搬来石块砸下去，又填了土进去，把尸体掩住。

整个过程，从开始到结束，他猜不超过半个小时。那时候，他十岁，做下这样的事，心中没有后悔后怕，反倒是十分的轻松自然，隐隐还有一种解了气的畅快感在里面。

秦中洲不见了的事情，在这之后的半个小时才被人发现。没有经历过摧残的秦家大山，在那个时间段，茂盛繁密。不像现在，一眼望到长远，早就被人远远地瞧见他做下的好事了。

秦柱子得意地，装作若无其事的表情回了家。

他眼看着，原主的母亲为了幼子哭瞎双眼，眼看着，她从鲜活到枯槁，再到死寂。他得意地看着，原主一家，整日活在泪的洗礼之下。族中再也没人夸原主，原主就此沉寂下去。

秦柱子到现在，还是得意的。因为秦中洲消失一事，让原主至今觉得是被拐子拐走了。所以，原主发誓要找到被拐的孩子。

他还得意的是，自己在他眼皮子底下，做着人贩子的事，原主一次也没发觉。

他以后还会得意。

就是不知道在原主临死前，告诉他这个消息，会是怎么样的表情呢！秦大柱想像着。

原主怎么想，九嶷不清楚，但秦大柱今天的算盘注定要落空。

九嶷最擅长什么，是玩弄人心。玩弄人心，就得仔细观察每一个人，理清他们之间细微的关系。

秦三儿大哭的时候，从秦柱子家赶过来的人，面上只有惊讶，还有奇怪。后面赶来的秦大柱也是同一副表情。

秦三儿是秦柱子的表亲侄儿，又住在他屋后。关系不说多亲，但也不远。秦三儿的孩子丢了，秦柱子表现出来的不是担忧或不关已事，反而是一副惊讶奇怪的神色。

惊讶奇怪是个很让人琢磨的表情，好像秦三儿不该出现在这儿一样。

九嶷还从秦柱子的眼中看到了，志在必得的信心，与看向原主时，那隐有得瑟的眼神。秦柱子以为他还是原主，看不到这些。而九嶷不仅看到了，还在他失神片刻，看清了他心中的那点小秘密。

不知道秦柱子这招偷梁换柱，被自己改成以假乱真会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