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九的身侧是江重礼。
事发突然,谁也没有料到。江重礼本聚精会神,忽然就听见耳边有马匹嘶鸣和人声喊叫,下一秒,有什么重物猛撞过来,力道之大,他不及防,身子一偏,拉弓的手陡然一晃,箭矢飞射而出,偏离了原本的轨迹,噔一个闷声钉进了野兔身侧的树干上。
虞九的马失控撞了江重礼的马,两匹马纠缠在一起,惨叫不停,眼瞧着就要齐齐四脚朝天摔倒在地。好在江重礼及时拽住缰绳,抬腿狠狠给了虞九的马一脚,这才借力让两匹马分离开来。
只是他自己稳住了平衡,虞九却遭了殃,随着马儿失衡栽倒,他自己也从马背上滚了下去,在草地里连连翻滚了好几个圈,想张嘴惨叫结果就结结实实吃了好几口黄土。
一旁的虞家家仆吓得大惊失色,高叫一声“郎君”齐齐飞奔上前去解救虞九。
江重礼稳住身形后连眼角余光都没赏给惨叫的虞九一下,忙抬眼去找那只野兔。可杂草茂密,兔子身形又小,失去了最佳的机会,早让它逃之夭夭,如何还能找到。
江重礼缓缓颦起眉,顿了顿,转头看向容洵。
而容洵此刻正在马上闲闲抱着弓,感受到江重礼的视线,他侧眸冲他一弯嘴角,露出了个甜甜的笑容。
江重礼握弓的手紧了紧。
“号称百发百中的江世子也有失手的时候呀。”这话里显然带着点挑衅。
方才后头那么多人都瞧见了他拉弓射虞九,因此干扰了江重礼,这会儿却像个没事人似的。
“咦,怎么回事?”
自上前去草丛中查看的人嘴里发出声疑惑,他伸手一摸,提起来一只已咽了气的野兔。正是他们方才放走的那一只。
江重礼神情微变,顾不得再看容洵,翻身下马,几步上前。人群也随之围了上去。
只见那只野兔果真咽了气,身上连血迹都没有。
“看来江世子那一箭虽没直接命中但还是把兔子弄死了!”旁边有郎君欢喜道。
“不愧是江世子,没金铩羽呀!咱们今儿有口福了。”
“就是苦了虞九,一会儿得多给他吃点肉。”
人群哄笑起来。
可被围在中央的江重礼却始终垂首不语。
他微眯起眼,视线在那只野兔身上细细打转,又一瞥,没有看见箭矢,却发现兔子倒地处散落了几片青色树叶。
如今正值春寒,山上的树大多都还是光秃秃的,哪里来的新芽绿叶?
江重礼想着,缓缓回首,目光对上了一直在背后静静盯着自己的容洵。
迎着江重礼怀疑的视线,容洵漫不经心朝他一咧嘴角,露出了两颗雪亮的小虎牙。
“恭贺江世子,是你赢了。”
江重礼之后没有留下来和他们分食烤兔,一个人牵着马往回走,他神色稍沉,显然坠入思绪,一双长眸半掩着叫人看不真切。
忽然身侧灌木丛淅淅索索一动,从中闪出来一个人,“江世子留步。”
成安拦在了他面前,一双细眉颦紧,双手绞着腰间丝绦。这是一片小树林,如今只有他们二人。
江重礼见是她,从容垂头一礼唤了声“公主”。
“我有话要同世子说。”成安往四下轻扫一眼,“今日你可见着我阿姊了?”
福昭没来,这个阿姊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回公主,不曾见过。”江重礼道。
成安显然不意外这个回答,她抿了抿唇,凑近他几步,压低声音道:“我阿姊受伤了,手上衣裳上都是血,是容三郎将她送回来的。”
江重礼闻言,面色不改,随着她靠近的动作,微不可见地往后退开半步。
他这般不为所动,成安以为他不信,语气添上几分焦急:“我方才亲眼瞧见的,那些宫人将此事瞒下来了。容三方才去你们那头,目的就是为引你们注意。”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这么做可都是为了世子好!”
这江重礼真真是尊石像,软硬不吃,成安觉得自己好心当了驴肝肺,说完这话便赌气地一跺脚,转身离去。
江重礼立在原地,没有去看成安,眼底晦暗不明,半晌,才将视线一移,往西边望去,被重重树林遮挡的另一头,是皇城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