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家医生冒着家人爱人的不理解，不赞同，忍着泪水，义无反顾的奔赴前线，冒着随时被感染的风险，每天接收治疗超出太多太多的病人。

“你们是英雄。”韩云感慨。

“我不想当什么狗屁英雄！”章子程突然控制不住情绪。

他深呼吸了好久，情绪才平稳下来。

“我每天看着越来越多的病人送进来，治愈送出去的却没有几个。我看着同事们日夜操劳，累到眼睛都睁不开，但是还不敢用手揉眼，因为防护用具不够，病毒侵入人体渠道不能完整确定，不敢随意接触人体脆弱部位，害怕感染。”

一起听着电话的同事有感情丰富的已经止不住泪水。

“即使这样，我们也没有放弃。”章子程说他母亲过年的时候打电话给他，跟他视频，让他和他爸照顾好自己，要好好儿的，要活着回家。

“我活着回家了，可是等待我的并不是劫后余生的感动和庆幸。”章子程仰倒靠在墙上，“我爱人留守在家，她说等我回家要给我个惊喜，可是我赶回家，她没有给我惊喜，等待我的是惊吓，绝望。”

刘泰拿到刚查到的关于章子程的资料，递给韩云。

上面写着章子程的爱人因为医闹，被病人家属用刀刺了好几刀，失血过多，没有救回来，不幸去世了。

更让人悲痛的是，章子程的爱人当时已怀有身孕，三个多月了。

而上天并没有放过章子程其他家人，章子程的母亲在章子程爱人遇害当时正在医院，给儿媳妇送鸡汤去，儿媳妇遇害，老人家刺激过大，当场昏厥，后来中风，身体动不了了，很大可能以后永远要躺在床上了。

章子程和章父回到家，身心疲惫，遭逢大难，还来不及伤心，章父在医院被患者家人怒声斥骂，要求一个六七十岁的老人家下跪道歉，因为医生没有及时给她起疹子的小儿子检查身体。

老人家不跪，医院里的同事扶着老人家，面对咄咄逼人的病人家属，据理力争。

章子程赶到的时候，眼睁睁看到病人亲属一巴掌扇到他父亲脸上，还在尖声叫嚷着要让医院把他父亲开除。

“有时候我在想，我当初为什么要当医生呢，吃力不讨好，自己安全不能保证，家人遇难我不能在身边，面对不理智的病人还得跟个孙子似的，还得不到最基本的尊重。”

最开始选择读医科的时候，章子程特别骄傲，跟父母说自己以后就是白衣天使了，救死扶伤，到时候，病人病了来找他，他三下两下给人治好了，然后病人感谢他，他轻描淡写摆摆手：“没事，我们该做的。”侠之大者！

毕业了加班的时候，也会在偷摸躲空儿的时候，掏出手机在微博“你最不推荐的大学专业”下面评论“劝人学医，天打雷劈”，然后把手机塞兜里转身继续给病人做检查。

“我想辞职，我跟我爸我妈说我要辞职，我妈话都说不了，但是她抓着我的手，在我说想辞职的时候很用力，我知道，她的意思是我从小到大的梦想就是做一名好医生，我大学熬夜学习缝合，发高烧差点烧坏脑子，病好了跟我妈说过，医生真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人了，这些她都记得，她知道我舍不得，放不下。”

“我爸说让我自己选择，他支持我所有决定。”

“后来我想开了，我要继续做下去，我不想放弃，我想等我父亲回来告诉他，我要继续救人！”

“他父亲没赶回来。”刘泰很可惜。

资料上明确表明，章子程的父亲下乡义诊，回程路上遇到了泥石流，车上的人轻伤重伤，只有一个人当场死亡，就是章子程父亲。

“我从疫区平安归来，没了妻子，没机会见未出世的孩子，父亲也没有了。”

章子程都哽咽了：“我坚持上班，却在医院等来了父亲死亡的讯息。还来不及感伤，就有领导来找我，说上面有人要找当初去到疫区的医护人员，说有事要调查。”

章子程怀着悲痛的心情去到会议室，里面除了他还有当初一起去的医生，还有他们医院的院长，和一个没见过，却隐隐官威的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

“你知道那个中年男人是谁吗？”章子程问韩云，却不等他回答，“他是当初疫区最严重的城市的市长的秘书。你知道他来找我们做什么吗？”

韩云已经想到了什么，脸色很难看。

“他要我们在后面有人来问到疫区的事的时候，好好思考该怎么说话。”

韩云抬手捏鼻梁。

他听说过一些消息，当初疫区情况严重，物资紧缺，人手不足，很多医护人员受感染，却被隐瞒不报，全面封锁了消息，只看到民间不断有支援，网络上大家互相祈福，加油，看到有治愈出院的消息，以为情况在好转，看到确诊病历，以为情况没有那么糟糕。

但是韩云处在内部，知道更清楚的消息，知道并没有网上说的那么乐观。

当时疫区首爆发的城市，领导的不作为，瞎处理，给专家研究对抗疫苗很大阻碍。

本来该城市相关领导要付主要责任的，但是一直等到了疫区得到控制，治愈情况大大提升，全城戒严得到缓解，领导的处理还没有下来。

“那个秘书话里话外全是他们领导这次不会有任何处罚，他们还是会在那个位置上继续待下去，让我们仔细想清楚。”章子程说，如果他们不按秘书说的做，等待他们的，有可能就是吊销医科职证。

“我还没有放弃，可是他们却不放过我，拿着刀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