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从你一开始谈论她我就有一种感觉，你有事情没有告诉我，或是说你在刻意瞒着我。你说你爱上了她，你们约会，你们似乎是那种人们口中的灵魂伴侣，然后突然有一天她和你分手了。她穿着你的夹克，你们大吵了一架。进而她从桥上跳下，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辛沐急切地说道，“这些支离破碎的信息到底怎么连接在一起？她为什么和你分手？她为什么又要自杀，而且还穿着你的夹克？”

“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拉贾想解释，但突然恍然大悟一般：“你不会是认为是我导致她自杀吧，所以她穿着我的夹克自杀只是为了留下线索？你的意思是说我是杀人凶手吗？辛沐，这是你所想的吗？”

“所实话，拉贾，我不知道该怎么想。”辛沐叹了口气，“我只想想把你告诉我的事情拼凑在一起，分析出前因后果。”

“我不得不说，辛沐，你让我非常伤心。”拉贾晃了晃脑袋，犹如陷入梦境一般，“你认为我是个坏人！”

“我不认为你是个坏人！”辛沐坚定地回应道，“相反，我认为你必须继续治疗，并且增加治疗的次数，这样我们才有时间去理清所有的矛盾的想法和情感，你想做的事情合不合理？你该怎么摆脱这些困境？你这些愤怒、极端和失落的情绪该如何消解？这些我们应该马上摆在台面上，好好解决。”辛沐严肃但饱含深情地说道。

“我的确杀过人！”

“你杀过人？”辛沐感觉眼前一片黑暗。

“我没有杀人，但我确实在车祸中杀了人。”拉贾解释道。

“那天我和卓玛在一个漆黑的冬夜里开车回家。我们在一条四车道的公路上，紧跟在另一辆车后面。当我们经过一个十字路口时，一个人突然撞上了汽车，落在了我的挡风玻璃上。我妻子大声喊叫，我花了几秒钟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当我意识到我们撞到一个人时，我的第一个念头是逃跑。我到现在仍然不知道我当时为什么不选择逃跑，但这是我很快做出的决定。

“我停下车，立即打了911。我告诉接线员有人撞到了我的车。当接线员问我那个人怎么样时，我告诉她我找不到他了。我开始向十字路口走去，发现一个17岁的男孩躺在路边。”拉贾缓缓地讲述到。

“我在这次事故中没有过错。我没有超速行驶，也没有喝酒。男孩受了重伤，但他还活着。这次事故对我的打击比故意杀了一个人都要大。”

故意杀了一个人，这句话响彻在辛沐的脑海。他看了看一旁纸袋里的枪，上面有金属摩擦的痕迹。辛沐眼前全是新闻报道里《白狐》作家Ethan死亡的画面。

“没有过错是最重要的情绪调节者。相比于负有责任，你会更快从伤痛中走出。如果那场事故我负有责任的话，那会变成一次内疚的经历。”拉贾说道。

“事故发生之后，你作何感受？”

“事故发生后的最初几天，我一直在回忆，每一次，我都充满了恐惧。恐惧出奇的大。恐惧的体验持续淹没着我的心，然后慢慢地消失，然后又冲向我。我不知道它们什么时候再来。一会儿我又好了，但是突然，恐惧又打败了我。

“男孩大约六周后死了。我们一直和他的家人和教堂保持着联系，所以我们对他的情况非常了解。

“我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理清了大部分的情绪和事实。而且这时警察已经断定事故责任在男孩那一方。”拉贾说。

“听到他的死亡消息时你是什么感受？”

“坦率地说，接收他的死亡消息时，我的第一反应是解脱。我经历了一点悲伤，我感到自己卷入了另一个人的死亡，但我当时的感受主要是轻松，甚至还有点愤怒。”

“你在愤怒什么？”

“他的粗心，他的愚蠢，深深地影响了我的生活。我不能把我的车拖回来修理它，因为警察在调查。尽管责任不在我，我仍然给他的家人支付了一大笔医疗费用。”拉贾无奈地说道。

“除了愤怒呢？”

“内疚。”拉贾的眼睛闪烁了一下，“当愤怒的情绪逐渐平息下来，我陷入了巨大的内疚，因为我的损失只是微不足道的，我的愤怒是自私的、疯狂的。一个孩子失去了他的生命，他是无辜的。那就是我感到内疚的地方。”拉贾又点了一根烟，“我花了很长时间才克服了对他的怨恨。”

“还有愧疚。”辛沐补充道。

拉贾点了点头。

“拉贾，你是个好人，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我喜欢你。出车祸的男孩，跳水身亡的薇迪雅，我确定你在这些事故中不承担任何法律责任，可是心理呢？情感上呢？”辛沐柔和地说道，“但是我觉得薇迪雅的死和你脱不了关系。我并非在指责你，相反，我为你感到难过。你现在仍然在为他们的死而内疚，尤其是薇迪雅。”

“我为他们感到愧疚？我还在为他们感到愧疚吗？”拉贾缓缓地吐出烟圈。

“拉贾，就像我们最开始认识时所谈论的，我也不认为可以把悲伤或内疚加个期限，我也不想就这么把你从悲痛中拽出来。我只是感到心痛，你一味地沉浸在本不属于你的内疚中。我真心觉得，你应该好好考虑你对薇迪雅的内疚是不是应该告一段落了。”辛沐顿了顿说，“内疚是慢性毒药，它会毁了你。甚至让你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

“比如呢？”

“比如它让你毁灭自己。在毁灭自己之前，并毁灭那些给你和你的儿子带来巨大痛苦的人。”

拉贾没有说话。

“你知道吗？我有种强烈的感觉，你想要告诉我一些事情：你做过的一些事情，你马上要做的事情，而且你希望我能给你一个意见，一个明确的指导。我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但我清楚地知道，你的确在寻求我的帮助。”辛沐上前轻轻地握住了拉贾的手：“拉贾，我愿意帮助你。不仅是作为你的心理医生，从个人来讲，我真心希望你好。”

“为什么？”

“因为你是一个好人。美国不属于你，我不希望你死在美国。我希望有朝一日，你能回到印度，回到加尔各答，回到卓玛和薇迪雅以及你生活的那个地方，与所有的事情达成和解。”

拉贾点了点烟灰。

辛沐站起身，打开了门：“朱丽叶的书房，她的窗户，那是整座房子最漂亮的一扇窗户，你可以看见窗外的树枝摇摆，月光温柔地洒在玻璃上。有时当我睡不着的时候，我会进去，看着它。”

“拉贾，我能最后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说。”

&han，那个被你称之为白狐先生的人是你杀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