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为什么?”针金细细品味着自己的情绪。
很快,他就找到了原因。
“是因为这场磨难,是天地的威能。若是中毒或者魔兽,我还有出手的能力。但是面对这样的狂暴风沙,我除了挨打还能做什么呢?能够生还,实在是我的幸运!”
如果有选择,针金宁愿自己面对魔兽,而不是遮天盖地的狂暴风沙。
正是这种无力和无奈的感觉,让他生还之后的喜悦越发浓郁。
“我命垂一线,能够生还实属侥幸。那么紫蒂、苍须他们呢?”一个问题浮现脑海,让针金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情感安慰他说:这些人一定还活着。
但同时,理智冰冷地告诉针金:这些人凶多吉少,生还下来的话,不啻是一种奇迹。
针金不可避免地担忧起来,又空落落地希冀起来。
欣喜的情绪似乎忽然间就消退了,刚刚那么浓郁,现在几乎瞬间就消失无踪。
随之而来的是不甘。
探索队在针金的领导下,好不容易狩猎了鼠群,刚刚有点起色,就遭受了致命打击。
是恐惧。
如果再一次面对之前对狂暴风沙,他还能有这样的运气逃生第二次吗?
是无助和迷茫。
接下来他该怎么走?要向哪里去?
是沉重。
他曾经暗自发誓,要好好守护自己的未婚妻。现在紫蒂究竟是生是死?如果是死,尸体又在什么地方?
还有他身为百针家族的唯一继承人,他需要通过竞争,赢得白沙城主之位,但现在他却被困住海岛上,几度濒临死亡的绝境,他还能活着逃离这座岛?还能有机会去担负起振兴家族的重担吗?
种种情绪纠缠在一起,让针金再次感到呼吸困难。
这一刻,他感到自己无助极了,软弱极了。
他想要忍住,他记得自己圣殿骑士的身份,但是他的泪水还是无声无息地滴落下来。
针金没有擦拭自己的眼泪,而是看着这些泪水滴落到干燥的沙砾上,看着它们浸透这些沙,打出一个个微小的坑,努力地想要扩张,但湿润终究只局限在很小很小的范围里。
和偌大的沙漠,不,和整个沙丘相比,这些泪坑是多么的渺小,多么的可怜。
“多像是我啊。”
针金苦叹。
他再次发自真心地祈祷:“神啊,我伟大的圣明大帝,祢是在世的神明,祢是永胜的一方。此时此刻,祢的骑士,祢的信徒,祢的孩子祈求祢的回应,祈求祢的怜悯,祈求祢给予我正确的方向,指点出勇敢前行的路……”
这一次的祈祷,针金絮絮叨叨,内容前所未有的充沛。
一只剧毒的沙漠蝰蛇发现了针金,这个可怜的少年很快就被它看成猎物。
沙漠蝰蛇悄然接近,它的鳞片十分接近沙的颜色,S形曲线移动不仅快速而且一点声音都没有。
当距离接近,沙漠蝰蛇在针金的背后猛地弹射而起!
但是下一刻,针金没有回头,而是信手一伸,就在半空中将蝰蛇捕捉。
蝰蛇蛇口大张,蛇信伸缩,疯狂地挣扎,但它的咽喉被针金的手死死掐住。
蝰蛇半米多长的蛇躯死死地缠绕在了针金的手臂上。
但针金一动不动,不管是他半跪着的身躯,还是他的手臂,宛若铁铸一般。
针金不再祈祷,而是静静地聆听着蝰蛇生命旅程最后的嘶鸣。
他沉默,始终没有抬头,所以当蝰蛇被硬生生掐死,它都没有看清死敌的面容。
太阳越升越高。
沙漠的表面滚烫起来,远方的空气都被灼烧得扭曲。
一位金发少年缓缓走出沙丘的背面,像是一滴水,汇入广阔无垠的沙漠。
这个少年面庞英俊,但此刻灰头土脸,衣裳破烂。
在他的肩膀上搭着一只死去的沙漠蝰蛇,像是搭着一条链子。
这条蝰蛇和寻常的还不一样,在它的尾部螺旋一般,让人联想到地精制作的金属弹簧。
在这个见鬼的海岛上,就连一条普通的蛇都怪模怪样。
针金没有再流泪,他变得面无表情。
他知道了一个道理——
神或许有怜悯,骑士大概有怜悯,人可能有怜悯……
但,大自然中没有。